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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哥,我们走吧,抓紧时间报警。”

谭文彬拉了一把薛亮亮。

他是隐约猜到小远打算做什么了。

刚认识时,自己喊男孩“哥”,半是出于对神童的尊重半是调侃。

可自从目睹男孩不惜拼着眼睛流血致盲也要去报复,见过河面上漂浮的侏儒父子碎尸后,他称呼中的“哥”就带上了敬畏。

这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平日里也就打打架的高中生,忽然见到了这种狠人,而且这位狠人平日里还喜欢摆出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

“小远,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要确保自己安全,明白么?”

“嗯,我会的,亮亮哥。

薛亮亮和谭文彬走了。

李追远走到峭壁边,踮起脚往下看了看,问道:“润生哥,可以么?”

润生弯下腰,示意男孩爬上自己后背。

随即,润生站直身子,背对峭壁,提醒道:“小远,抓紧了!”

“好。”

李追远用胳膊,抱住润生的脖子。

润生左手放在自己胸口,右手擦紧钢管,深呼吸。

然后,往后一跳。

下落一段距离后,他就将钢管插入岩石缝隙,右臂肌肉绷紧的同时,腰部也在发力,整个人几乎笔直地挂在上面。

然后将钢管抽出,身形继续下坠,再将钢管插入。

李追远有种在坐海盗船的感觉,但这可比游乐场里的设施要危险多了,国外玩极限运动的还会系个安全绳,润生就靠一根管。

甚至,李追远都怀疑,就算手里没这根管,润生也能徒手这般下悬崖。

也是,以润生哥那种恐怖的饭量,居然没吃成胖子,显然都吃进力气里去了。

一段一段往下,没有合适的岩石继可以插时,就多下坠一段距离找找。

到最后,看剩余的高度差不多了,润生干脆彻底放开,只在快落地时,单腿侧踢了两下岩壁以抵消部分落势,等落地时一串倒退再来个转身将李追远放在上面,自己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小远,你没事吧?”

“没事,还挺刺激的。”

李追远从润生身上下来,润生也站起身,拍去身上的草木屑。

男孩知道,要是没自己这个累赘,润生落地时就不用这般狼狈。这就是天赋啊。

李追远毫不怀疑,润生要是有人教的话,那他未来必然不会比秦叔差。

男孩本人其实没什么门户之见的,更没什么道德洁癖,毕竟秦柳两家的风水绝学自己也看了学了,可偏偏秦叔教给自己的扎马步和吐纳,他没办法教给润生。

这需要极为专业的人士,对你进行单独的肌肉发力校对以及呼吸调整,自己现在练的这一套只适合自己,教给润生的话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只能期望,等阿璃病好了后再见到秦叔时,请秦叔来教润生。

祠堂的院墙并不高,润生先爬上去,再双腿倒钩上半身下探,将李追远接了上来,二人就这样翻墙进来了。

不比在空间夹层时,那会儿就自己四个人,该踹门就踹门,无所谓,现在敢闹出大动静,肯定会把村子惊醒。

祠堂的门,是关闭着的,意味着村里有人来过,等走进内厅时,发现供桌上摆着新鲜的贡品。

应该是这几天村里闹鬼的事,还是让村民人心惶惶了,连祠堂门都被“鬼”踹开,意味着先祖被惊动,那就自然得赶紧来拜拜,请求先祖保佑。

“小远……”

李追远笑道:“吃吧。”“哎!”

润生坐上供桌,右手抓起贡品,左手拔出香炉里还没燃完的大粗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是真饿了。

中午吃了一肚子草,下午就吃了些干玉米,拉磨的骡子伙食都没这么差。

当然,他其实是有补充渠道的,比如彬彬从屋子里拿出的腊肉,他就只吃了那一块,没再起身去屋子里拿。水潭里那么多具尸体,虽然没变死倒味儿没那么香醇,但也不是不能下嘴。

他在忍着,一是他不愿意太过破坏自己在小远面前的形象,二是也没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李追远拿了一些贡品,一边吃一边绕着厅堂转圈。

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而且就算天亮了可能村民也不会早早来这里,所以他现在时间很充裕。重新详细地观摩分析一遍后,李追远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齐氏先人的水平,真的太高了。”

修陵寝,除非是割据势力,否则龙脉随你挑,劳工随你用,就算是王朝末年,朝廷再难,也会挤出财政来供给你发挥,所以,陵寝修不好是废物,修得好算正常。

可在这山沟沟里,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也依旧能修出这么精致的格局,那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是真正的技术活儿。润生一边吃一边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老巢还被外姓给占了?”

李追远摇摇头:“世上的事,哪能真靠风水就能一劳永逸,要真是这样,那些王朝就不会灭亡了。”

男孩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这里风水局布置得越好,自己改起来的难度也就越大,怕是又要透支了,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不会再修改

优点是,在原有基础上修改,就地取材,只要自己设计好图纸,施工方面会非常简单快捷。李追远扭头看向润生,发现润生正在剥皮吃着红薯。

他记得火车上自己买烤红薯回来时,润生是一边心疼贵一边剥皮吃。“润生哥,我觉得红薯皮也是好吃的。”

润生:“以前家里断顿,只有红薯可以吃时,我爷就叫我不能吃皮,必须余点漏点,好让日子有点奔头小远,我吃好了。”润生从供桌上下来,拍了拍撑起的肚皮,“嘿嘿,这次能撑很久。“

“润生哥,你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追远给润生布置了任务,要么是屋檐上铜钱和铜剑取下来或者对调位置,要么是院子里砖石的挖起重新布置。祠堂墙角那儿,有平日里用来修缮的工具,正好拿来使用,只需要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即可。

这些,其实只是外围的边角料活计,不难却费时,先让润生做起来。

而真正核心关键位置的改动,还是在那三面石子墙壁上,只需要改变一些颗甚至就几颗石子的位置,就能起到扭转的效果。这不是李追远有多高明,而是齐氏先人的造诣,人家是真的做到了布大局如烹小鲜。

润生操起工具,就开始忙活起来。

李追远搬来一张长凳,坐在厅堂中央,闭上眼,开始推演。

只是刚一开始,男孩就觉得头昏脑涨,眼角也出现了干裂的痛感。

上一次,自己只是浅层解读,读出了三面墙壁上的拼图留言,那其实是人家故意留下给自己后人看的,现在,他要去深度解析对方技艺层面上的运用,难度肯定不同。

算着算着,李追远感觉自己流“鼻涕”了。

他没睁眼,只能从椅子上滑下去,躺在地上,继续推演。很快,“眼泪”也流出来了,他依旧顾不得去擦拭处理。一直到,脑袋都开始刺痛,李追远终于有些烦躁了。

因为他推演得越多,所能感知到的未知玄奥也就越多。

要是放在过去,他会高兴得跳起来,每天一点点来切香肠学习,可现在,他却有点骑虎难下。

李追远睁开眼,用衣服擦拭了一下眼角的血渍,不能再这么死算下去了,自己还是过于高估自己低估了古人,必须得换个思路,要不然又得给自己整成瞎子。

既然这里是祠堂,这墙壁上也留下了祖训,那自己能不能切入模拟齐氏后代的视角来尝试观摩学习?

这种行为类似于讨巧,跳过大量推理论证,只记公式,但等真的代入进去后,李追远忽然发现,这条路竞意外得走得通。三面墙壁上的石子,在他脑海中居然重新组成了讯息,这很显然,是齐氏先人对优秀后辈的留言。

而这里的“优秀”,其实比较护犊子,大概站在先人角度,似乎早就对后辈的水平下滑早有预料。新的留言有三段,因不是纯粹文字载体,属于只可意会却不可形草。

第一段留言意思是,凡能看到这里的后世子孙,可得一部笔记,下面记载了笔记所在的位置,就在祠堂特定的砖头下面,阅后放回,以待后人。

第二段留言是,此处乃妙地有界,如真似假亦如假似真,因这一特殊性,才选址于此隐居,下面记载了牵引进入那地界的方法和出口方位。

第三段留言是,若是族内有难,不得不迁移出这里,可改此地风水格局,下面记载了具体修改的方法。李追远有些庆幸地笑了笑,还好自己临时换了思路,这才发现原来人家先人早就把答案放在这里了。

也是够绝的,不管是后人主动还是被迫迁移离开这里,都可以通过改变这儿的风水格局,不让之后住这里的人获益,甚至是对鹊巢鸠占者进行可怕的诅咒。

但很显然,齐氏后人没有这么做,也不知道是当年事发突然还是后人水平差到连“优秀”都达不到,看不见先人留言。李追远把润生喊了过来,按照记录方位,选中一块砖头,示意润生撬出来。

润生将小铲子刺进去,再带着手下压,很快将砖头松动拿出,再往下继续挖,掏出了一个盒子。李追远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盒子,然后皱眉,盒子里..是空的。

这应该是被人取走了,且取走的人没有再放回去,而且大概率应该是被齐氏某一位后代取走的,但他没有遵照先祖意思,让家族后人靠本事获得阅这本笔记的资格。

只能说,先祖有先祖的视角,后人有后人的现实吧。

这本笔记,要么后来就伴随着齐氏的变故失落了,要么就可能陪葬在附近山头某个齐氏人的坟墓里。真可惜啊.

李追远心里很是遗憾,齐氏先人当年选择在这路隐居,看中的就是这儿的天然空间夹层,那帮人水平都能高到这种地步了,其留下的笔记,得多珍贵啊。

空间夹层进入的方法很简单,在附近外围,只需要人为降低自身三灯烛火就可自动进入。后者意思就是自己给自己“做”倒霉。

出口则在祠堂太极图案处。

火车上跟过来的小女孩,恰好给四人提供了进入的前提条件,而自己本来应该没事的,却因为和薛亮亮他们三人牵扯太深,被一起裹挟带进来了.就像是润生手里的钢管。

不过,齐氏先人那帮家伙真的是一群疯子啊,为了研究这个空间夹层,不惜自损自己三灯,很有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架势。

要是先祖们喜欢这样玩,也不奇怪后代子孙传承水平会直线下降了,因为越是天赋好的死得越快。

“润生哥,外面的活做完了么?”

“都按照你要求搞定了,只是,小远,你现在没问题么?”

很显然,润生看见了男孩脸上残留的血渍。

“没事,这次瞎不了。”李追远伸手指向东侧墙壁,指了一枚绿色的石子,然后指向西侧墙壁,指了一枚黑色石子,最后刚准备指向北面墙壁时….....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猛地笼罩在李追远身上。

他的眼皮,开始快速颤抖,心脏也在“砰砰砰”直跳。

这使得男孩不得不身子前倾,双手撑地,跪伏在了地上。

他有种预感,自己如果真的指向北面那面墙壁上那枚红色石子,再对润生说撬出来依次调换位置,那么自己,必然会有厄运发生。

“小远?”

李追远站起身,来到厅堂门口,将润生先前从屋檐上卸下的一柄铜剑拿起,铜剑打磨得很光滑,借着月光,勉强映照出了自己的脸。

他开始给自己看相。

只一瞬间,李追远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自己再次触犯了不能给自己看相的禁忌,但他不得不看。

而结果是,自己现在面相差得…….比之前红衣小女孩对亮亮哥三人所造成的,更惨很多倍。

亮亮哥他们当时是被借寿,油尽灯枯相,而自己现在,则称得上是“神憎鬼厌” ,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命格面相,五弊三缺这类,都会被安排上。

为什么会这样?

“小远,你怎么了?”

“润生哥,我没事。”李追远脱离润生的搀扶,重新看向墙壁。

他开始重新思索,自己把这里格局改变后,会发生什么

首先,水潭下面的尸体,会全部变成死倒,它们会冲入村子,将这里的活人全部杀光。

这无所谓,至少李追远认为是这样,因为这本就是这个村子该得的报应。

但…………接下来呢?

自己是没能力控制这些死倒的,也解决不了它们,要是它们没有在完成复仇后自我消解,就会扩散出去蔓延去其它村子甚至镇子,到时候,就是由自己亲手引发出了一场浩劫。

事实上,等这里风水格局颠倒时,这些死倒的怨念会更强烈,大概率在杀了仇人后也不会消散,那么这场浩劫就几乎是注定的。

这就…………算我头上了?

以前在南通时不也这么干的么,太爷也是这么做的呀,难道是因为现在太爷不在自己身边罩不到自己?

不,以前那种只是小打小闹,这种大场面,就算太爷在这里,也肯定罩不住了。

李追远很不理解,凭什么劫道杀人的没事,自己在这里除恶复仇却得承担罪责?

抬起头,望向夜空,要不是不能发出大动静,李追远真想跳起来怒骂:你这算哪门子的天道?

“小远,你

润生实在是觉得太不对劲了,小远这一会儿流血一会儿晕倒一会儿又情绪激动的,让他很不安。

“润生哥,你让我静静。”

“哦,好。

润生蹲到远处角落,默默地点起香,将口袋里的贡品取出,继续吃着,没事做的时候,多填点肚子总是没错的。李追远双腿叉开,坐在地上,双手则死死抠住身下砖继。

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忽然发现冷静的效果太明显了,又不得不重新低下头,面露痛苦,心里不断默念“阿璃”的名字,这才将那即将犯病的趋势给遏制住。

“呼…呼…”

重新抬起头,深呼吸。

总之,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给下面潭水里的人复仇,他是不愿意的。

反正薛亮亮那边会报警,警察很快会出动包围这儿,罪恶也会被绳之以法。

就是这样的话,心里有有点失落,有点不甘心,有点不痛快…………很多一点点累积起来,情绪就复杂多了。

呵,自己居然有情绪了?

一时间,李追远都不懂自己该不该为此高兴一下。

虽然这些情绪,在集体出现后,又以很快的速度开始消退,但至少擦出过火花。这时候。

他想到那对侏儒父子,他们明明很罪恶,可在行事风格上却滴水不漏,似是在故意避开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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