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引坐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发呆。一年后的他肯定怀念这个温暖的午后,静谧,明媚。这会是他人生最后的惬意时光。就如八年前的族母也未曾想到,把小斯引托付给鬼方最厉害的巫师(巫咸道人),竟一技无成。这八年,斯引几乎都在这深山之中的野村中,浑浑噩噩度过。唯一值得开心便是每天在村口榕树下对着一群小孩吹嘘。他把在石头城亲眼见过的,或道听途说的,甚至胡编乱造的,尽其所能地绘声绘色描述出来。
“斯引哥哥,你说石头城这么好,怎么来我们这里。”
“哎,说来话长,我本在那城中吃香喝辣,逍遥快活。陡然一日,族母(鬼方王后)非让我拜师学艺,便跟着师父沦落至此。”几岁小屁孩肯定不懂沦落的意思,依然一脸崇拜看着他。“哥哥说自己好厉害,继续讲你打怪的故事吧,我们要听无周山上哥哥是如何降服大灵怪。”
这些缤纷异世界里的打怪升级,都是斯引的臆境。斯引坚信自己是重生来到这个世界,脑中零零碎碎拥有多世的记忆,可惜这些记忆只有在他梦里才能拼接成完整的故事。醒了又忘了差不多。所以能说出来的,大部分还是瞎编。
“那是相当的危险。当时魔王离我只有一指之隔。对别人不过是嗖一声,转瞬即逝。我却能用巫术,让时间慢下来....”斯引说到兴奋处,猛跳起身,上了石台。孩子们听着陶醉入神,两眼直瞪。“哥哥棒棒哒。”
这时一片斑驳的金黄,落在脸上,微风拂过,斯引竟一时恍惚。
“哥哥你眼角有泪。”
“嗯,这是英雄的眼泪。”
“哥哥是英雄。”
“那是当然。”斯引抬起高傲的头颅,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卧槽,斯哥,原来你在这里。”一声石破天惊的卧槽,击碎了斯引幻想世界里的英雄形象。
十分不悦的斯引转头,见是玩伴冬子。冬子也是听着斯引的故事长大的,可冬子长大了,斯引的故事还没长大。
冬子迫不及待拉着他。“走走,有好事。”
斯引诧异“怎么?着急爬墙去看寡妇洗澡嘛。”孩子们听到哄堂大笑。冬子外号“爬墙冬”只因这小子喜欢趴在墙头偷看寡妇洗澡,所以才得此‘雅号’。
“哎,今天有好吃好玩的,才找你。”
“最近都不见,来了净捣乱。你说好吃好玩的在哪里?”
“村里祠堂,正在集会呢。那有好多好吃的。你们小屁孩也快去,晚了就没了。”架不住诱惑,小孩子连忙起身,浩浩荡荡跑去。斯引也只好跟着。
祠堂前有个广场。地不大,一亩三分,像是村民嘴里好不容易挤出来。所以平时物尽所用,不管是祭祀、赶集、文娱,还是谁家婚丧嫁娶都搁这。
斯引远远就听到叫好声,待近了看,才想起今天是巫师的表演,台上都是自己的师兄弟。
“哎,这有什么好看的。骗小孩的。”斯引大声嚷嚷着,说着想走。此刻台上正在表演分身术。只见巫师一手握着元石法杖,另外一手做手印结法,念念有声。一道金光溢出,霎时分出两人,四人,八人。众人啧啧称奇连声叫好。又见一巫师跳出,再施巫咒,一条火色巨龙扶摇盘空。“哇哦。”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
这些都是巫师的幻术。斯引一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还有哪位师兄弟要施展巫术。”
冬子死死拽住斯引并大喊道“斯哥要表演。”
斯引反应不迭,想躲都来不及,大伙正齐刷刷看着他。
“好,来一个。”
斯引涨红着脸“各位,要不我给大伙唱首歌吧。”
“去去去,今天是‘我是巫师’,不是‘我是歌手’”
“好了,别为难他了。师父从不教他巫术。他什么都不会。”一个师兄出来给斯引好似解围,却也揭了伤疤。
“斯哥,原来你不会巫术啊。”
斯文无地自容。鬼巫(鬼方巫师)拥有御兽、蛊毒、变身、幻术、预言、地令、巫令、天令,可他一样也不会,不是自己不学,是师父半点也不传授。
“哎,他就是废材,天天尽瞎做梦。”又有师兄跟着说落。“连法杖都没有,他就不算巫师,不过是族母送给师父的侍童罢了。”
斯引怒不可遏,却无处发火。此时一声破嗓的大喊,拨开人群,转移了注意力。“死人了死人了。”一瞧,是村里的老实人刘阿农,呼哧带喘的。
“哪里死人?”
“我家。”刘阿农的表情悲伤加气愤。
“你家,你家就你一个人,你不是活着好好的嘛,难道见鬼了不成。”刘阿农平时一副人畜无害,本份之人,怎么大白天竟说鬼话。
“我家牛死了,就是喝了山上流下的溪水毒死的,它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那你找村长去啊。”
刘阿农指着巫师理直气壮说道“不是你们在保护我们嘛,水有毒,也应该找你们。”
“哎,我们巫师是保护你们,可不能啥都我们负责。难不成你老光棍,还得让师父给变出个媳妇不成。”一旁巫师揶揄,引来大笑。
“呸,村长就说了,这么多年,我们供你们吃,供你们住,就应该你们负责。不然养你们这些干嘛,还不如一头牛实在。”刘阿农振振有词,他是按时交公粮的。
“这.....”巫师们竟无言以对,毕竟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是巫师的末法时代,灵怪猖獗,横行于世。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的,必须是会除灵打怪。八年前的冬天,这里还是灵怪猖獗,村民躲在井里苟且偷生。巫咸道人和弟子路过,并赶走了灵怪。村里长老提议愿供奉师徒几人吃住,求他们留下来保护村子。巫咸道人觉得此地适合修灵便欣然答应。徒弟一度怀疑,当初师父是不是太饿了,答应的这么果断。
“乡亲们。这些巫师本事就那些变戏法,平时无所事事,尽吃白食。”这时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趾高气昂。众人回头,见是村长的小儿子伍二朗。一副黝黑精瘦,仗着他爸是村长,当上保安队队长,欺邻霸市做派。“我们保安队上月都能抓好几只灵怪。再这样下去,击退灵怪都不需要巫师费心了。如今刘阿农死了一只牛,让他们调查清楚,都这般推搡。不知道他们是怕了,还是隐瞒什么?”伍二朗咄咄逼人。
村民交头接耳,点头议论,声音越来越亢奋。
巫师生气,因为没有他们的法阵和巫符,他们这些易清之人(无灵的人)怎么可以出入自由,肯别提对付灵怪。这时大师兄巫礼乜列这时站出来,表示会去查看水源,找出原因。
伍二朗咧着嘴瞥视说道“行吧,如果今日找不到原因,那这个月公粮减半,不怕饿肚子的话,乖乖现在就去。”
巫师憋着口气出村。
村子坐落在一个山坳里。三面环山,村口只有一条路。小溪从这里流进,在村里潺潺绕了个弯后,又从这里流出。
村外随处可见游荡的灵怪。因为巫咸道人已经布了法阵,灵怪无法进村。为了保护水源干净,师父还沿着小溪,每一里地修建一个巫塔。定期有巫师轮流看守。巫塔上同样有法阵,可驱离附近灵怪。
“最近是谁在职守巫塔?”走在最前头的大师兄巫礼乜列问话。他自诩是二师父,平时一副不苟言笑,对事对人严苛之极。
“回禀大师兄,是尉弼在职守。可这小子平时一到轮班,早早回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过去两天了还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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