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扬在恒友电子干了一个月,他被分配到继电器流水做铁芯压制,每天要做的就是用按钮控制模具,再输送到绕线机那里。
关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充满戒备的眼神,技术室的老外动不动就会出来溜达,一个个负手巡视,他们经常一脸不快,但也不曾现场数落过,直到第一个周例会。
会上,一摞整改材料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这些与技术操作关系不大,多是涉及考勤、仪表乃至习惯问题,有的确实是疏忽,也有的在人们看来就是吹毛求疵。厂子下了严训,制度从一个框变成了三个框、笼统的大项细分成多个小项,工人们被扣钱的由头越来越多,大多数人能保住一个月三百就不错了。
更令人崩溃的是,一周之后出现了夜班制度,从晚十点到凌晨四点,其间不允许有人离开,报酬不菲,这六小时和整日工赚的一样多,大把的人开始心动了。
不过这场动员会和往常不同,开在一个周末的早上,按惯例这个上午是老外的休息时间。闫友不藏不掖,直言充分利用设备,外商拿外商的、自己揽自己的,人们对那些技术人厌烦到极点,一想起苦力一天天让人家盆满钵满更加不快,这夜班的积极性一下子更足了。
早在上周末的早上,关扬便发觉了端倪,当时一位工友请假,他被派去材料间干了一天,那时他诧异地发现,这个厂子的总电表原来是在材料间,老外每天记录电度数的那块只是分表。那就意味着再接一块分表,让设备插新闸走新线,原来那块所谓的“总表”根本不会多走字。
那位梁大少的声音再度浮现,关扬有些厘清这里面的逻辑了,恒友真正的交道并不是新加坡外商,是梁大少与其背后的势力搓出来的局面。那个梁大少的身份愈加令关扬疑惑,以闫友的称呼很像财主家的公子哥,可这样的人出来做翻译跑业务,与既有印象又有些不符。
关扬要不要上夜班得和朱小福商量一下,吃在那里住在那里楼还要起,不能说撤就撤。朱小福这几天去关外想招运建材,“少食多餐”慢慢往回运,切不能让人看出肚子来,这是他的原话。
这几天晚上不见朱小福,但院子里的材料每天都会多了一小堆儿,他临行前告诉关扬要早起,稻田里的浮藻要捞一捞,三双大雨靴都该补胶皮了。他那屋的窗台上还有两瓶烧酒,腊肉罐子要从左往右吃,腊肠先从细的吃。
有十多人因为一些家庭原因没法上夜班,恒友为了补足产能招了相应人数的工人。
这天下班后,关扬刚骑上自行车,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看来不是很缺钱嘛,放着两份工不打,是要给晚上留点小酌的时间?”
关扬斜望去,那人蹲在一棵很粗的芭蕉树后,身子被树干挡了一半,墨镜被树叶遮了一半。
“杜果果?你怎么在这里?”
“很意外吗?相同目标的火车上,怎么能是萍水相逢呢?”
“你不是在关外找到了……”
“怎么?看不起关外来客呀。”
关扬皱了皱眉,杜果果立时笑出声来,“怪不得火车上你果断拒绝了关外,莫名其妙就走在你后面了,这次来我就是递补你白天的工,什么来着?盯铁芯模子是吧,看看,又跟你后面了。”
“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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