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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扬头一次见到一个人吃鸡脖像吃香肠,陈瑞珠一点骨头也不吐,口中发出闷闷的碎裂声,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既然你很快就要回到关内,又是一个不熟路况的外地人,跑邮递赚不到几个钱,如果做分拣,培训就要五天,这么说来还不如去酒店干日结。”

“不瞒陈兄,我看过一个西方邮递员的自传,那个人说没有人比他们这个行业更了解一座城市,他知道每一座大厦每一层楼的人在干什么,知道谁在和谁做生意。但让我不解的是,他还知道谁正在崛起、谁要和谁联合、谁准备出局,这种情况真实存在吗?”

“关兄不在此山,当然不知门道,其实一点也不复杂。企业与企业之间、企业和机构之间会有挂号信连接,单说信件的量就是一个重要标准,那里面多是公文、合同、报告,相互之间来往的频次,也是标准。还有就是回复的速度,谁家蒸蒸日上、谁家平平庸庸,都能瞧出一二。”

关扬可不相信随便一个邮递员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总结、分析、整合,这背后需要不俗的思维能力,试想若一个闷头往邮筒里投件的人,哪里晓得一个又一个标准呢。作为朱小福的同学,陈瑞珠几乎与关扬同龄,他初中毕业离开深圳,距今已有十二三年,风浪与风霜在这个人身上都有痕迹。

陈瑞珠看得出来,关扬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而说到这些的时候,他也多了几分神采,甚至开始预判关扬的忧虑了,“关兄,乍回来时我父母给我备了条邮政系统的路,那里什么都好就是赚得不多,正因为我跳出来,才让得那里的人有了新的价值。关内三个关外五个一共八个分拣库,我找了一些人月月付他们一些费用,帮我记录挂号信的双方和频次。”

关扬闻之诧异,既是陈瑞珠有所投入,那便是要发挥更多的价值了,这些算不得机密,但称之情报不为过。

关扬举杯,一口下去白酒挂上了胡须,若有所思忘记了擦拭,陈瑞珠见状双目不由一瞬低微,“老实说,我向别人推销过这些东西,大老板怀疑我是谁家内鬼,三句之后就恶语相向。小老板觉得我可笑,我与那战国赵括没有区别,他们说这些要是真的,为什么不自己开个厂子博弈江湖呢。”

一旁的瑞玲吃着吃着停了下来,一会左望哥哥一会右望关扬,她不懂太多却好像很懂哥哥的心思。她不曾见过哥哥这么话多,一说就是一大串,而且他没有往常场合那么爱笑了。她前几天才和哥哥去聚过会,一有人举杯哥哥就笑,一有人笑哥哥也笑,旁边的人说话他便低头侧耳,一边点头一边轻笑。

“陈兄打算一直做下去吗?”

“深圳这个地方正在改变我们对城里的固有印象,从前待过的城市,十年前与十年后,可能最大的变化就是供销社的物资变丰富了、路边的花坛变多了。但在这里哪怕一年,再回来就找不到曾经的村落、看见像凭空出现一样的高楼,一个月前还是几家生意惨淡的理发店,一个月后就变成了午夜还在持续的迪斯科。”

关扬深以为然,涌进深圳的除了像他这样进厂的,还有大量的人在工地务工。尤其深南大道的两旁,深夜时停驻的铲车挖掘机像开租赁公司也似的排得齐整,那里的楼就像一种叫做钱串子的盆景,几天不见就外枝高耸、内吐新绿。

“生意上也是这样,当下来说最抢手的是收录机、电视机和寻呼机,但这也只是当下,也许个把月也许小半年就不是这些品类了,VCD、电风扇、电饭锅也很火,而且还有很多不可预知,韩国日本东南亚的潮流小电器不定哪天就杀进来,市场行情更难捉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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