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果果又一次缠绕在噩梦中,潮湿的绿苔、踩断的鼠尾,他戴着手铐脚镣,在一个高不过头、宽不过肩的铁栅里反抗。时而冰凉的鞭子把他打得肉绽,时而旁边伸来触角一样的东西,像吸盘像锯齿,变幻出无数悚人的画面,最终把他牢牢捆绑。
门口的董滨川,神色比杜果果还要惊怖,他看到这位午睡的恒友副总,像坐在电椅上颤抖不定,幅度已经那样大了,他还是没醒过来,正当不敢看下去刚要转身的时候。
“站那么远,让我去接你吗。”
董滨川再一抬头,竟有些觉得自己刚刚幻视了,杜果果坐得笔挺,一手摸着烟一手找着火,而后抻开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董滨川刚要收拾表情,转瞬他又害怕杜果果感觉到什么,脑子一转把刚刚的惊惧延续了下来,用夸张的口吻说起来市面上的事。
“杜总,东正出货了,一个来月造了一千台!首批货全部进了华强北,货值六万八,三个小时走了五个大单,货直接空了!”
“利润有多少。”
“我找我们的人算过了,稳赚四万以上!”
“区区一个月,厉害厉害,不做三来一补是真的赚钱啊!”杜果果吸溜了一口,手指头不自觉搓了起来,“老闫约了梁进东好几次了吧,还没有准确答复?”
董滨川甩起来脸子,“说句不好听的,恒友厂什么的不过是梁进东玩票的野马子,几个月搭理一回也得贴他的冷脸。东正厂可就不一样了,前面不知投了多少万,而且还登记过了,哪有心思多看我们?再说了,我们出的是什么边角杂料,人家出的是什么货。”
杜果果面不改色,心说这董滨川嘴皮子工夫见长,要不是自己有些定力,真要给他说得捶桌子了。
“哈吉和那几个外国佬,你今晚料理下,开两瓶茅台,点十四只红烧乳鸽,分两个盘子放,别马虎了。”说话间,杜果果抓起钱包、起身披衣。
“你去哪里?”
“约了新安、奇达、隆立三个厂的老板坐坐,对了,你去老闫那帮我打个报告,不用藏着掖着,见谁就是见谁。”
董滨川一时有些无措,杜果果交代事情从来没这么清晰过,他最喜欢说“还要我多说”。一知半解的董滨川去往闫友的办公室,两间办公室的中间只隔着一个财务室,却显得董滨川格外有用。
新安、奇达、隆立……
闫友面色平静盘算着这些名字,内心却已惊涛骇浪,甚至忘了挥退董滨川。表面看去这些厂子生产的产品在细分市场互不竞争,实际上它们的背后却有一个共同点。
和恒友一样,这三个厂都是“梁进东模式”的产物,各厂之间互不往来是一种默契。当下所做已然如履薄冰,切莫把晚上的星火变成烽火,那将出现很多不可控。
针落可闻之间,闫友心生惊恐,升大的胃却钻进来一个斗大的杜果果,他不仅要破坏规矩,还早已在暗中耕耘日久。杜果果此约,那三厂的老板并未与自己有过知会,细思更令人惶恐。
想之不太透的闫友,最终把这一招归结为敲山震虎,这四方聚会属于动了梁进东模式的基本盘,恰此时东正电子正勃发,阴面阳面的利他都要吃,十之七八就是杜果果的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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