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是个五方杂处的地方,各行各业中的头面人物许多都是从外地跑码头来的,后来站下了脚,压倒了地头蛇而成了强龙,或是压不倒地头蛇,反而助长地头蛇成了强龙。
“鲁狮子”原名路大宝,济宁人,旧朝时当过兵,旧朝没落官府无为,各路军阀开始占山为王,他先后跟了三四个大帅,今儿这个被打死了,明儿那个被吞并了,后来跑到了济南,当了济南警察厅骑警队队长。
骑警队的职务本是缉拿土匪、小偷,而他却与这些人关系密切,甚至把一些人豢养在骑警队,以备必要时出来“顶案“。
当时地方上有位乡绅被绑架杀害了,当政大帅责令路大宝立即破案,否则唯他是问。他找了一个土匪顶了案,临时搪塞过去。但不久案情大白,这位乡绅正是大帅姨太太的父亲,大帅大怒,他受到处分,济南混不下去了,便辗转来了锦城。
初来锦城,他无甚关系,又无人脉,便进了最底层倒夜香的行当,但是这个人既狠又坏,很快就勾结了一群地痞流氓,无恶不作,三教九流就没有他攀不上的关系,势力也越来越大,没两年就拜了黑虎帮前老大鲁西牛做师父。
那鲁西牛在一场与城北金沙帮争夺码头的混战中中了几刀,一命呜呼,路大宝就顺理成章接过了黑虎帮大当家的位置。
又因为他一脸络腮胡,壮硕彪悍自诩为拳打镇关西的鲁提辖,故而人人都唤他一个绰号“鲁狮子”。
提起这鲁狮子,在锦城这个地方人人都怵头,施司令也不例外,这黑虎帮上上下下二百多口子人全是刀尖上趟过来的,虽比不上当兵的将士勇猛无畏,却也是些不怕死的混不吝。
在这锦城,施司令最头疼的便是这黑虎帮,如今若能借着少帅的手即便除不去此人,给他一二教训,此后在这锦城施司令也有一言之权了。是以施司令跑得最欢,带路尤为殷勤。
此时天还未大亮,黑虎帮老巢守着城东一处码头,已有些零零星星早起上工的人蹲在路边茶棚里吃早点。都是些孤身苦力,无家无业,靠着卖把子力气过活,早起若不来上一碗热腾腾汤饭怕是坚持不到晌午。
灰蒙蒙天色之下,有那眼尖的便看见黑压压一队人马似乌云迫来,马蹄上裹了布,便听不得什么响动。为首的骑兵气宇轩昂,手持亮晶晶油亮亮钢管洋枪,虽着了奉系军服,混不似城内大兵成日歪冠解襟的惫懒模样。
有那经历颇多眼明之人见此情景便知大事不妙,连才端上来的热汤也不要了,连滚带爬远远遁去,余下那些呆傻的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懵然立在原地。
此情此景也不过几息而已,众将士迅即包抄了黑虎帮,哐哐几枪撂翻了门口值守的伙计,不问青红皂白便杀了进去,只听得是一刻枪声大作,人仰马翻。
不多时,三哥便走出来回禀:“人已绑了,大帅,吴少帅请进!”
那边厢施司令已然心下佩服,这些人果然够狠辣,道上规矩怎么也得报上名来通传一声,再比划一二,这可倒好,直接把人家老巢端了。他在这锦城已久,却不知秦大帅,吴少帅都是天天剿匪的主,鲁狮子在锦城尚算个人物,可在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帅司令眼里就是个土匪,剿匪还要费什么话不成。
吴秦二人迈过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进了黑虎帮大堂,但见堂下捆着几人,该是堂中为首的,其中一人尤为粗壮,络腮胡子满脸,根根髭发分外賁张,怒目圆瞪,虽是跪在地下气势倒不灭一点。见秦吴二位进来便梗着脖颈大声喝斥道:“你们还讲不讲点规矩道理,我们犯了什么王法,便如此赶尽杀绝!”
“路大宝,听闻你也是山东当兵的出身,过去是朝廷,现如今是新政府,政府办事还要跟你讲讲道理。”吴克己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道。
鲁狮子是在锦城作威作福惯了,浑然忘记了朝廷这个词,还以为自己就能当锦城的家了,此时听了少帅之言顿时无言以对,晃晃脑袋又不服道:“那也该叫我们知道到底为什么吧,城内也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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