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蝶无奈苦笑,跟着孙丽珠前往一家美容发廊,打从来到经济特区,她还是第一次烫头发,在孙丽珠的鼓动下倪蝶不但将头发烫卷而且染色,做了一个“红莫丹娜”的发型。
“这,这会不会太妖艳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工作着装一头艳丽的红色卷发,倪蝶支支吾吾半天,“而且,而且和我这身衣服也完全不搭呀!”
“姐,赴约哪还能穿这个呢!”
两人从发廊出来,孙丽珠拉着倪蝶的手劝说,“肯定要穿旗袍,就是上次上报纸那件,买来就穿一次多可惜呀!”
“旗,旗袍?”
倪蝶惊愕到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孙丽珠捂嘴偷笑,推搡督促她赶紧行动,倪蝶哭笑不得嘴里一百个理由不情愿,但是自己头发已经做好,不穿也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搭配,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夜晚,倪蝶乘计程车来到约定的饭店,二楼豪华包厢里,一见到她今天这番模样,侯一阳以为自己认错人。
“倪,倪蝶?是你吗?”
侯一阳伸长脖子瞪眼打量眼前的女人,一头艳丽的红色卷发,露肩旗袍彰显俏丽的身材曲线,加上高跟鞋和精致的小包包搭配,俨然从平日里严谨认真的职场女性变成风情万种的俏佳人。
倪蝶脸红手没处摆,肘子伸直了又横起往复动作,微微侧脸娇滴滴提醒:“侯哥别一直站着看啦……好歹也说点什么啊……”
侯一阳一拍脑瓜子赶忙请倪蝶入座,伸出大拇指夸赞,“哈哈,漂亮漂亮!倪蝶,你这身打扮是真漂亮!比我见过所有穿旗袍的女人都漂亮!”
“侯哥,你又来。”
一圆桌两人对坐,倪蝶双手平放,“不是你建议我穿旗袍要做头发吗?上次也是,侯哥,你以前是不是见过很多穿旗袍的女人呀?”
菜还没上齐,侯一阳靠在椅子上手臂伸直摁着桌边,思索一会后点头。
“哈!我猜对了!”
倪蝶开心一拍手,单手抵住下巴,“侯哥,今晚有的是时间,你可不能再打马虎眼敷衍我了,我要听你的故事!嘻嘻。”
侯一阳深呼吸,拿起杯子倒上温热的菊花茶,话语平静,“我出生在西贡,家里是做提灯笼的商铺,还算是有点家业和生活基础,家里也能供我上得起学。”
将茶壶放回玻璃转盘上,侯一阳继续讲述,“我在胡志明市念书的那几年,南国正在与美国打仗,社会动荡不安,人心惶惶,整个国家都处于崩落的边缘,一直到几年后南国北部的革命党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国家才恢复统一。”
听着这段话语,同为南国人的倪蝶百感交集,她的童年没有在南国,没有经历过侯一阳口中描述的动荡岁月,侯一阳喝一口茶,放下茶杯,“我二十五岁那年,国家刚统一就开始执行备战和扩张计划,政府大量征兵,刚进入社会工作没多久的我被强制编制到部队,辗转各地。”
“那后来呢?”
倪蝶也倒上一杯菊花茶,轻声询问,侯一阳目光凝视干净百洁的餐桌,说道:“我加入军队后不久,南国开始与邻国战争,邻国当时被残暴统治,残酷剥削,民众被当成畜生对待,生不如死,我所在的部队车辆抵达那里时,公路两旁无辜民众的尸体骸骨连绵数十公里,红色高棉把不听话的人民剁手剁脚后塞进缸里浸死,足足杀了百万人……”
听着都深感揪心,倪蝶不敢相信那样的人间地狱。
侯一阳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重新开口,“打败红色高棉后南国空前膨胀,主动挑起争端,妄想侵略大陆……以至于刚从邻国调回的我,又一刻不停又被送到前线参加战斗,不出意外的,侵略者被迅速击溃,士兵战意全无,疯狂出逃。”
抿一口菊花茶,又抿一口,索性全部喝完,侯一阳放下茶杯长吁一气,“风雨交加的夜晚,我逃到垛口,搭乘一辆偷渡的货船,天亮后我掀开篷布时,周围是一个美丽的海湾,林立的摩天大楼,繁华的大城市……”
“南港是吗?”
倪蝶开口,侯一阳点头确认。
沉默良久,仿佛是苍然回首自己前半生的风风雨雨,侯一阳靠在椅子上感慨万千,“这就是我的故事了,倪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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