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李木匠那时刚出师不久,在镇上做活计,用难以言说的手段,把原配给强了,才凑合到一起。
结婚第三年冬天,一个深夜,原配全家被土匪杀害,连六岁女娃都没放过,钱财被洗劫一空。原配大哥一家住在郊区农庄,躲过一劫。
原配也好在跟了李木匠,才幸免于难,可惜还是在第二年春死于难产。
大头虽说笨得过分,也算吃了八年的百家饭,见过不少世面,说话便和常人不同,随便评价小苇几句,都是那么中肯。
小苇听了很是欣慰,感觉大头并没传说的那么不堪。
话题已经延伸开,在说讨债鬼和抢做棺材的事。
小苇便了解了一个常识,未满三十三岁死亡的,都是讨债鬼。
近期这一片已经有了三个讨债鬼,都是李木匠师徒做的抢材。
说木匠最喜欢做的就是抢材,可以拿双份工资,也就是一块钱一天。
说北庄的淹死鬼抢材最好做,男孩才八岁,一个小匣子,六个人大半天就收了工。
说最难做的是东庄一对母女,女儿和小苇同龄,母亲三十二岁,经不住丈夫长年累月的打骂,一起上了吊。
十个木匠两口棺材,从早累到晚,然后点上蜡烛油灯,忙到午夜过后,最后实在做不动了,光线不好也没法合拢,就躺到棺材板上小睡。
娘家人得到消息,连夜赶来,隐约看到打谷场上摊了一地的棺材板,每块长板上都睡了人,以为是冤屈的死鬼作怪,一个个尖叫出声,娘家一个老女人直接吓晕。
李木匠师徒都是当成笑话说的,半点没觉得母女死得冤。认为女人只生了一个赔钱货,且无法再生,被丈夫打骂很正常,自己想不开,怪不得丈夫。
对这件稀松平常的事,嘻嘻哈哈一通,话题便转到小苇身上。说母女讨债鬼死得不值,确实有点冤。冤死鬼出殡禁忌好几个生属,那几个生属出殡时不能在场,可惜小苇不清楚,稀里糊涂去看热闹。
“小苇那么老实,咋就没注意呢。”
李木匠的意思很明显,小苇即便秀气,温顺,老实,脑子也是不灵光的,不该去凑热闹,回来发热高烧几天,最终没了声息,纯粹是咎由自取。
自作孽不可活,本是个很好的话题,却没有人将这个话题深入,与之相反,都开始说小苇的好。
说小苇就是有一点点木讷,但实在勤劳,每天闷声忙过不停,从不偷奸耍滑,是庄子里少有的好姑娘。
说得小苇爷爷呼噜噜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小苇脸上盖着一叠黄纸,躺在堂屋隔墙边的地上,身下只有一张破烂的草席。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对那些赞美很是受用,颤抖了几下,挣扎着坐起来,重重呼吸着,扶墙站起,努力挨到大门边,倚在门框边,左手捂着胸口,轻声咳嗽。
又一次重生,一切都不一样了,满眼深恶痛疾的嘴脸,都变得温情和暖,连晒场边草棚里四只吃草的羊,都那么眉清目秀。
身边都是好人好景啊,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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