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多管一桩闲事。”张修驰声音里毫无波澜。
此刻在他面前,大量因饥饿而干瘦的人群聚集在一起,排着长队。队伍的尽头是一口大锅,里面装满了各类谷物熬成的糊糊,看着甚是粘稠。
一群家丁样貌的人围在锅边,从中捞出一碗又一碗,递给面前的人。
锅的边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麻袋,每只麻袋看着都相当沉重,里面估计是满满当当的粮食。在大锅边吃饱了的,就走到那堆粮山旁,一人扛着一袋离去。
粮山的一旁还站着那位黄善人,时不时抬起头看顾和张二人一眼,眼里尽是畏惧。
顾镇书望着人群,讪讪笑道:“又给你找了麻烦。”
“我倒是不在意。”张修驰道:
“只是这一路下来,已经管了二十七件闲事。”
“二十七件?”顾镇书一怔,“我确实不曾注意。”
“我们的本职乃是除妖,本不该理会如此多世俗琐事。”张修驰道,“真要管时,永远管不完。”
“除妖也是救人,放粮也是救人,差不多,差不多。”顾镇书嘿嘿一笑:
“不过我方才探听到了一个怪异地方,可以前去看看。”
“何处?”张修驰问道。
“此去往东,”顾镇书遥指道:
“跨过江水,便有一片荒山。那里原有军营驻扎,如今已经荒废,听说发生了不少怪事。”
“既如此,”张修驰道,“那就出发吧。”
画面忽地再变,此时二人已经到了深山之中,正在降生塔的塔前。
他们各自持着长剑,气喘不已,看样子正在进行着一场苦战。而他们的对手,竟然正是大黑豹子。
两个人的身上全是伤痕,但并不严重,只是看着有些瘆人,顾镇书的长剑甚至折断了半截。
而大黑豹子也是狼狈不已,并没能在两人联手之下讨到什么便宜。
顾镇书一声清啸,三者又缠斗至一处。
尽管我本人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激斗之中,却仍然看得心惊胆战。这两个人的战斗方式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高手出招都比不上眼前这一幕震撼。
顾镇书身后光剑不绝,张修驰身边则有黑色火焰缠绕。要我说的话,他们简直不是在用武,他们是在修仙!
就连大黑豹子都比和我打的时候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身周的紫电狂轰滥炸,一刻不停,看样子怕不是在后来塔里关了几百年被关傻了。
纵然如此,双方仍是势均力敌,久战不歇。
“且住!”
苍老的声音忽至,两边向后跳开,各自罢兵。我这时才看到,石塔门前的台阶上,还坐着一名老者。
只是老者腹中鲜血如注,眼中无神,似乎刚从昏迷之中醒来。但看这副样子,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二位是何人?”老者尽管虚弱,气息竟仍然稳定。
大黑豹子见老者醒来,轻轻地走近,坐在了他的身旁,引得二人一阵诧异。
“过路之人罢了。”顾镇书问道,“这大鬼是你所养?”
“并非所养,乃是老友。”老者说道。
“可曾害人?”张修驰剑刃再次提起。
“杀过不少奸邪之人。”老者又答。
二人面面相觑,收起了兵刃。
“实在对不住,”顾镇书抱拳道:
“我二人路过此地,以为阁下为此鬼所伤,故而……”
老者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顾镇书的话。他腹上流血更甚,口中亦有血沫流出。
“老人家,您……”顾镇书向前一步急道,“我这位好友多识医治之法,不如让他来给您看看?”
“不必了。”老者笑着摇摇头:
“我自知伤势过重,已然命不久矣,方才也不过是在这里等死而已,不想却有二位经过。只是……二位并非寻常过路之人吧?”
“我二人云游四方,以除妖伏鬼为己任。”顾镇书实话实说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既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顾镇书道。
“在我死后,替我守着这塔,不可让奸人染指。”老者道。
“这……”顾镇书面露犹豫之色。
“我也情知所托太过沉重,奈何此塔干系重大。”老者长叹道,“本来此事也不该交付外人,可我本事低微,实在无法尽责了。”
“我明白了。”顾镇书沉声道,不顾身旁张修驰眼神惊愕:
“我答应你。”
“你……你仔细听我说。”老者突然瞪大眼睛,情绪激动,“我时间不多,我说多少,你记多少。”
垂死的老者殷切地望着顾镇书,等到了他的缓缓点头,又接着说道:
“我本是守卫降生石塔兵营中一小卒,六十年前瘟疫横行,同伴尽皆死去,只留我一人独自看守此塔。此塔不知何时建立,不知建立为何,我只知只要有一人尚在,就必须守卫下去。”
“这……”顾镇书面露难色。
老者不管不顾,接着说道:
“旁边的石洞内,是原本兵营驻扎之地,内有藏书无数,你们大可自行翻阅。只是切记一条:千万守好此塔,切不可令邪派踏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此塔再也无人能守……那就将塔彻底毁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毁塔?”张修驰冷冷道。
“等待,等待那一天。”老者呼吸急促起来,“有人会发现,有人会回来,毋需忧忡,毋需焦心,只需静心等待!”
“什么?”顾镇书脸色茫然。
“那人外负斩鬼,内具观心。那人……”老者猛然抓着自己的衣服,却没能说完最后的话。
一阵静谧之后,他的身躯已然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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