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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地方三面环山,面前有一条河。山叫福山,河叫福水河。福山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寺庙,叫积福寺。村子被福水河分成两部分,河南面叫福阳村,河北面叫福阴村,两个村子加起来有三百多户。从福阳村可以直接走大路去县城,住在福阴村的人要去县城得坐船过河,从福阳村上大路。

我家住在福阳村最临近福水河的地方。

我的老主人有条船,是这里的摆渡人。最近他失业了,因为福水河通了桥,他的船就没人坐了。他心中郁闷,经常抱着我陪他喝闷酒。老主人对我很好,黄军能活下来也得感谢他。我本来挺喜欢他的,但他喝酒我就不喜欢了,我闻到他嘴里的一股酒味,就要从他的怀抱里逃走。我不喜欢闻酒味儿,也不喜欢喝酒。我的小主人曾偷他爸的一瓶白酒去学校跟他的几个小伙伴一起喝,他的一个小伙伴还灌了我一口酒,我当场左右摇摆,心跳加速,不一会儿就醉死过去了。我的小主人后来告诉我,我那天一天没醒,好像死掉了一样,只是还有呼吸。后来我才知道,猫是不能喝酒的,酒喝多了,猫真的会器官衰竭而死。

我给黄军捉蜻蜓,方圆两公里的笨蜻蜓都已经被我捉完了,我不得不跑到两公里外去捉。他不喜欢吃蜻蜓了,我就给他捉蝉。但蝉比较狡猾,我很难捉到。有次我腰挎了一个布袋跑上山去捉蜻蜓,树林里的蜻蜓很多但都很小,我看不上眼。继续往前去,穿过一片松林,我看到了一片黄墙红瓦的高大建筑。我走过去,看到一只大橘猫在一个池塘旁边的石头上躺着晒太阳。我慢慢朝它走去,忽然,它感到有猫靠近,直起脑袋环顾四周,见到一只毛色雪白柔软漂亮的猫,眼睛就不动了。我被它一动不动地盯着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向它挥手问好:“(喵嗷)你好。”

它回过神来,立马起身用舌头梳理梳理自己的已经很顺滑的毛,才举起手来对我挥手问好:“(喵嗷)你好。”

“(喵)你是谁,(喵喵喵嗷)为什么在这里晒太阳?”我问。

“喵喵(老衲法号自空),这里是积福寺,(喵嗷)你是谁?”

“我叫蓝雪,山下摆渡人是我的老主人。”正说着,一只蜻蜓落在它躺的石头上,我眼疾手快,跳上石头,两只手把蜻蜓按在石头上,蜻蜓在我的手心里扑扇着翅膀,准备逃走。我迅速咬了蜻蜓一口,我的牙齿穿透蜻蜓的身躯,蜻蜓当场毙命。

它看到我把蜻蜓咬死了,坐在石头上,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念些什么。我问它:“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弥陀佛,我在念经超度蜻蜓的亡灵。”它把手放下对我说。

“你要不要尝尝?蜻蜓肉很好吃的。”我把咬死的蜻蜓递给它。

“阿弥陀佛,出家猫不吃肉。”它摆摆手,摇摇头说。我顿时觉得他很无趣,不想再搭理它。

我把抓到的蜻蜓放在布袋里,又准备去附近抓蜻蜓,他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对我说:“蓝什么?哦,蓝雪,你不可以再抓蜻蜓了,蜻蜓也是生命,你不能这样残忍,不能伤害无辜。”它想要劝阻我。

我懒得理它。

它见我不听劝,就嗷嗷大叫,想以此把蜻蜓都吓到天上去。一只蜻蜓停在池塘边的桥上,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这只蜻蜓靠拢,就快要得逞的时候,它猛地窜出来把蜻蜓吓飞了。它坏了我的好事,我站起身来用粉嫩的右手狠很地给了它一耳光。它被我打了一耳光,举起手来准备还手,但它没有还手,它是一只有修养的出家猫。出家猫怎么能欺负姑娘呢?

我因打了它一耳光感到内疚,于是用打它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它的脸,问它:“(喵呜)不好意思,(喵嗷喵嗷)打疼你了吧?”

“阿弥陀佛,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动不动就动手打猫的脸?”它一脸委屈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打扰我抓蜻蜓?”

“好嘛,你还有理了?”它道。

“对不起嘛,你只要不再打扰我抓蜻蜓,我保证不打你了。”我说。

“不行,蜻蜓也是一个生命,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必须阻止你,阻止你滥杀无辜。”它一脸严肃道。

我看到池塘里有很多红色的、黄色的、花色的鱼在游,我立马就不想再抓蜻蜓了,想抓鱼。我对他道:“好了,我不抓蜻蜓就是了,你去忙你的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下山去了。”

“阿弥陀佛,你发誓。”它不信任我。

我把左手举过头顶发誓。

它还是不信任我,一路尾随着我下山,把我送到家了才放心回山上去了。我觉得他大可不必这样,因为自从见了满池子的鱼,我就再也没有心情抓蜻蜓了。它真的是一只固执得有点可爱的猫,大概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吧。

山上池塘里又肥又漂亮的鱼让我魂牵梦萦,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翻来覆去地想:“叫什么来着?对了,自空,它怎么能面对满池子的鱼不动心呢?它难道不是猫吗?猫不都喜欢吃鱼吗?它难道真是块木头?”黄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跟他商量一起去山上偷鱼,他不去。他说:“(汪汪),蓝雪,你也不要干偷鸡摸狗的事,被主人知道了不得了。”

我忍不住对他描绘道:“你没见到过,满池子的鱼,五颜六色的,又肥又大,偷一头就够我吃一天。你不喜欢吃鱼么?我去偷鱼还不是一半为了你,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我偷鱼为了给你补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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