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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云盏里,琴声悠扬,如泣如诉……

此刻,日渐憔悴的雪纳瑞临窗而坐,抚琴弄弦,十指轻盈如飞,她弹奏的是自创弦曲《悲歌一:长歌当哭》。

她手动弦响,悲音之中,秋风乍起,秋雨绵绵,弦飞魂动,柔肠寸断;高音之时,危崖踏遍,青山寻透,不见君归,割慈忍爱,金石震而云色变,骨肉离而心灰死,悲从心中起,泪从双目流……

弹着弹着,她又改弦易调,纤指驰骛,弹得夜色凉肃,朗月垂光,器冷弦寒,弹到风骇云乱处,突然“嘣”的一声,弦断乐止,她悲伤至极,伏琴呜呜,心骨颤颤,痛哭不止,呢喃之中,尽是“小茶杯……小茶杯……”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娥娘一抹眼泪,走过来抚摸着她的头,为她拭泪:“孩子,你不能一天到晚悲悲惨惨戚戚,这样会毁了你的。”

她依偎着她:“娘,我已经快崩溃了,就要支撑不住了。”

“外面阳光很好,花开不少,娘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无心散心,我只是想睡一会儿。”

娥娘扶起她:“那去床上躺着吧。”她把她扶到床上,躺下,她又说:“来,让娘帮你按一按,疏松一下紧绷的肌肉。”

雪纳瑞像瘫了一样躺在那里。

娥娘说:“你夜夜无眠,昏天昏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我会变丑吗?”

“不会,小瑞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女孩,只是,你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雪纳瑞顺手从床边摸过一个小镜子,揽镜自照,她看见自己面色腊黄,目光疲惫,头发稀疏,她的脸上又添愁云,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来,让娘给你按按睡眠穴吧。”娥娘说着,坐在她的床沿。

她按她的头部,用双手的第二个外关节和大拇指的指腹为她反复按摩着。按了一会,她问她:“舒服吗?”

“舒服,头脑不那么紧绷了,只是耳鸣得厉害。”

“耳鸣?你的神经衰弱了,这种病多发生在耳、头、淋巴区域内,也与肾脏有关,正所谓耳朵屈从于肾。”

“严重吗?怎么治?”

“需要调整心情,控制情绪,来,娘帮你理疗。”

“你像个郎中。”

“别忘了,咱祖上三辈都是行医人,治病救人的人。”

“怪不得呢,耳濡目染,这些疗效疗法,娘早就烂熟于心。”

“可不是吗,平常多用心,关键起作用。来,第一步,把耳朵向前压……”她扶着她的头向前倾:“对,对,就是这样,用食指拍打耳朵的根部,轻松地……。”

雪纳瑞看着娥娘,亦步亦趋,照样学样。

“第二步,娘帮你做。”娥娘说着,在她的膀胱、输尿管、肾脏部位一次次按摩着。

雪纳瑞说:“娘,你的手像在抚琴。”

“那你的身体就是琴弦。”

“我平常能自己治疗吗?”

“当然能,刺激听觉神经系统与肾脏相关的区域,都会收到很好的效果,记住了,按摩时,要用大拇指的指尖。”

“谢娥娘大师,我知道了。”

娥娘掐了她一下:“你这鬼丫头,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月经不调,每次来,都头疼、肚子疼,疼得厉害……”

“这一般是卵巢或子宫出了问题,但对于你,应该是精神上的痛苦所致。”

“那应该按摩哪个穴位?”

她拉起她的手按着脚掌说:“这里是颈和生殖器官区域,内外脚踝下面是子宫和卵巢区,就按这里,使其机能得到修复。”

娥娘反复帮她按摩着。她说:“娘还要帮你食疗,以素食和香草植物为主。”

“有娘真好,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枯草……”

娥娘泪水奔涌:“今生今世,只要娘活着,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娥娘说着,又拉住她的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手指置于她的桡动脉上,给她号脉。只是那么轻轻一搭,母女之间的血液电流一样对流着,质感而又温暖。她感到她的脉象极弱,下焦很凉,诊断病症应该在石门或阴交处。

“你的五行经气虚,要用补法。”

“五行经?是指木、火、土、金、水?”

“是的,五行循环中,是按顺时针方向,最后仍会回到木。”

“什么叫?法?”

“沿着经脉的流向,进针,先左后右,刺激穴位,把气血转化到相对不足的脏腑。”

“我心口痛、闷,直接扎心穴吧。”

“不行,心乃神圣之官,不能通过心的路线行针,要沿五行相生方向转化、变化。”

“那我这种情形可以随时治疗吗?”

“你属于土行病人,要在早上行针,先针胃经的时辰穴,再针脾经时辰穴……”

“那你准备扎什么穴位?”

“地机和滑门。”

“地机和滑门?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地机穴好像挖掘机,你心灰意冷后,血流阻滞,淤堵成疾,刺激它,就能松土动土,让生命焕发生机。滑门穴,地机之姊妺穴,滑者,润也,润其土以助水谷之腐热。”

“挖掘机、松土,这像种庄稼。”

“像极了,我还要清除你身体里的邪气,注入正气,扶正祛邪,人就通畅了。”

“我是光明磊落之人,怎么会有邪气?”

“这邪气是因为你有精神创伤,你对小茶杯之爱,和欲爱不得所爱,又不能忘其所爱所受到的伤害与苦难。”

“它很厉害吗?”

“是的,它削伐五行之气,具有很大的破损力,甚至会摧毁你。”

“哦,那怎么办?”

“给邪气以出路,让它走。”

“如果它不肯走呢?”

“那我就驱逐它-针刺五脏背俞穴,来,现在就开始。”

“下针了吗?”

“已刺入,疼吗?”

“不疼,像蚂蚁咬。”

“你看,邪气出现了,有红斑,一团一团的,在针孔处,在挣扎,在负隅顽抗,当然,也在选择逃跑。”

“娘是大将军,在指挥打仗呢。”

“你笑了,我的乖,笑得那么甜,那么美,仿佛一天的乌云都散了。”

“可是,这邪气还会再来侵扰我,让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吗?”

“也许会,但我和我手中的针,都是避雷针,你一定会变成那个无忧无虑的、欢乐开怀的少女的……”

“我将不辜负您,一定好好活着,活下去。现在,我感到浑身上下轻松多了,我想下床,出去走走。”

娥娘按住她:“暂时别动,静养一会,让娘再给你灸灸。”

“用艾草?”

“对的,娘在花园里收的,晒干、切碎、打成了沬,捻成了条,效果好着呢。”

“艾草的艾,到您这里就变成了慈爱的爱。”

“这话我爱听,我这就去取艾条。”

娥娘说着,转身去取艾药,雪纳瑞望着她匆忙的、微驼的背影,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雪纳瑞正在抹眼泪,娥娘手持艾条走了过来:“怎么还哭了?”

“幸福的泪水。”

“看到你幸福的样子,娘也幸福。来,躺好,艾灸现在开始,从听会、听宫穴,再灸肾俞、中渚、翳风、命门和太冲……”娥娘说着,把点燃的艾条贴近她的穴位,边灸边说:“烫啊,不舒服什么的,及时告诉我。”

“舒服,特舒服,暖暖的,香香的,我爱艾的味道……”

“太好了,娘一会再给你灸子宫穴、三阴交穴、关元穴、气海穴,水泉穴和太溪穴。”

“子宫穴在哪里?”

娥娘按了按她的下腹:“在这里,脐下4寸,中极旁3寸……”

“我最喜欢水泉穴和太溪穴,水泉和太溪名字太好听了,太有诗意了。”

“要不,怎么说女人是水做的呢,我一定要让我的女儿更加青春活力,美貌如花。”

“可是小茶杯他……”

娥娘沉默了一会说:“他被从万仞山坠崖,生死难卜,要不……孩子,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千万别伤心,别往心里去。要不……你和看护天宫云盏的古兀将军处一处,我看得出……”

“娘,不可能,我不会背叛小茶杯的。”

“我是说万一,万一小茶杯……”

“不,他活着,他一定还活着,雪纳瑞活着是他的人,他的小神犬,死了也是他的鬼。”

“即使他还活着,一个天上,一个人间,永不相见。古兀将军人英俊,有正气,出身名门,又不自恃清高。”

“娘,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好,娘不说了,咱们集中精力治疗。来,现在该灸你喜欢的水泉穴了,你闭目冥想,仿佛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我什么也听不到。”

“对不起,娘刚才打乱了你内心的平静。”

“不怪娘,娘都是为我好。这水泉穴是传递、流通水液用的吗?”

“小瑞真聪明,水泉,泉水,要让它通畅,每次按摩时,用大拇指,用力,按揉200次,对视觉模糊也有疗效。”

“按娘说的去做。”

“你乖乖女的样子,像你很小很小时候吃奶的样子,小嘴一边巴嗒巴嗒吸吮着、咂着,一边微笑着……”

“娘……”

“今天天气好,心情又好,你一会一定要去花园走走,放松心情,放飞心?。”

“我这就去。”

“不行,娘给你煮好了玫瑰香草茶,你休息一下,喝两杯再去。”

“香草茶,我感到有香气在弥漫呢。”

娥娘说着,端过香草茶递给她:“不热不凉,正好,慢慢饮,别呛着。”

雪纳瑞接过杯盏,闻了闻:“真香,都舍不得喝。”

“喝吧,满园玫瑰花盛开,我们只取其一二瓣,哦,我还加了香茅叶呢。”

雪纳瑞抿了一口,品味着:“我品到了淡淡的清香。”

雪纳瑞饮完一杯后又欲喝第二杯,娥娘阻止着她说:“急了会腹胀,慢慢饮。”

“我感到浑身有力量了,心情也大好,急着去外面走走。”

“想去就去吧,阳光下,花丛中散散心,梳妆打扮一下,娘陪你一起去。”

“您辛苦大半天了,劳神费力,休息休息,让小瑞自己去。”

“也好,我帮你准备午餐-简单的、丰盛的。你别去太久,别走太远,别着了凉,娘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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