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与他的世界迥然不同。
聂珩不想发现这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仅仅驻足便产生的不协调不经意地流露了出来,然后在房东家的下午茶餐桌上上升到了一个极致——明明是亲随和乐的氛围,明明面对的是慈祥和蔼的老人,他却有些手足无措。
这并非内向害羞的缘故,自大学期间进入公司开始实习,聂珩早已贯通了各种人际交往模式,而且广泛的交际面也佐证了并非只停留在理论阶段;也不是在异国他乡与外国人接触难以产生共鸣,故而拘谨保守,事实上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到过德国很多次,和很多德国人打过交道,还不乏剑拔弩张的谈判时刻。
直到透过立柜玻璃的反光看清自己的完美笑容,在此情此景中极其虚伪做作,聂珩惊觉自己其实并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一直以来,他不过是在满足旁人的期待,就好像聂家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与其说不幸撕开了帷幕,不如说是他将帷幕挂上的,出于某种世俗伦理。
而此刻热情招待他喝咖啡、吃点心的老人,以为他不懂德语无法参与聊天,故而细致地为他翻译的Thalia,他们的友善没有期待,纯粹只是友善本身。
这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满足,能怎么满足的。看看跟前虽不精致但莫名让人食指大动的樱桃蛋糕,他果断低头狂吃,至少他能让制作点心的房东太太高兴。
很快他豪放的举动便引来了侧目,而在消灭掉第三块点心之后便成了瞩目。Thalia虽然很乐意看他吃点心吃到饱,那样晚饭就省事了,但还是不免好奇,“这么好吃?”
“嗯。”
“那就多吃点,权当晚饭!”
本来还在点头的聂珩瞬间就凝固了。他很喜欢甜食,或者说嗜甜如命,每每出差到国外,总会光顾当地有名的甜品店。而在他吃过的樱桃蛋糕里,房东太太的手艺可以排到前三。只是一连吃上三块,必然是强迫在作祟。
“......我觉得,我晚上还是需要吃点咸的。”
“......我觉得,你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血糖。”
“不是,我吃太多甜的了,很败味。”
“那为什么还吃这么多?”
聂珩犹豫了会儿,老实陈述,“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很高兴也很感激他们的邀请。”
“你体贴过头了吧?”Thalia有些错愕,“真心不需要刻意表达,不经意之间便能感受到。”
“真的?”
会提出这种疑问的人,是因为从未付出过真心而无知,还是因为错付过真心而谨慎?
Thalia没有问,也不能不负责任地去扰乱他基于赖以生存的环境所形成的判断,于是笑着告诉他,“仅限于这里。”
如果是这个明净的世界,聂珩愿意相信。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再刻意地做些什么,而是在一旁静静地听Thalia与两个老人聊天,聊自己的事,聊她与他的事。
老人问的明明是他们是恋人吗,她直接漏掉翻译,直接强调是朋友;
老人问的明明是他们认识多久了,她转述的却是,他多大年纪了;
老人问的明明是他们会不会超越所谓的朋友关系,她却问他,要不要再吃一块蛋糕?为了维持设定,聂珩自然摆手拒绝,然后就见她狡黠地转了转眼,顽皮地瘪嘴,说不可能。
真有心机呢!只是撞破了也不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观感。她太坦荡了,坦荡得让人不甘,为什么不夹带一些私心呢?为什么对自己的事不问也不说呢?
产生了遗憾心理的聂珩无法否认对这个姑娘的喜欢,但不同于爱情来敲门时的悸动,而是一种超越了两性吸引的欣赏,与此同时还包含了他鲜少,也很难寄托出去的信任和依赖。
就像很多一出生便能行动的小动物会跟随第一眼看到的移动物体的印痕。
虽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并不是自己的新生。
临别时刻,老先生和老太太送了Thalia一瓶白葡萄酒作为圣诞礼物。作为法兰克产区的特产,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却让Thalia惊喜。
“Endlich ist es keine Sü?igkeit!(终于不再是糖果了!)“
“Weil Sü?igkeiten für Kinder und Wein für Erwae sind!(糖果是给小朋友的,葡萄酒是给大朋友的!)“
合着之前的辩解一点效果都没有?Thalia懒得再解释,只是俯身在老太太的肩头爱娇地蹭了蹭,就像一只爱娇的奶猫。
“Sie ist ein gutes M?d, wenn du sie verpasst, wirst du es bereuen.(她是一个好姑娘,错过她可是会后悔的。)“
闻言,聂珩转头看向同在旁观的房东先生,正巧撞进老先生慈祥睿智的眼里,然后便见对方意味深长地朝自己笑了笑。
是意识到了什么吗?但这并不重要,他其实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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