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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晴朗,新皇登基,肥胖的司马衷坐在御座上,看望不到头的文武大臣跪拜、高呼,一拨一拨,兴奋得直叫唤。

香烟缭绕,鼓吹平缓。

有司朗声宣读先皇遗诏:

昔伊望作佐,勋垂不朽;周霍拜命,名冠往代。侍中、车骑将军、行太子太保,领前将军杨骏,经德履哲,鉴识明远,毗翼二宫,忠肃茂著,宜正位上台,拟迹阿衡。其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

擢汝南王亮为大司马、大都督、假黄钺、督豫州诸军事,出镇许昌。......

新皇登基仪式隆重而烦琐,司马衷在御座上已经坐了几个时辰。现在有些坐不住,身上直痒痒,咧着嘴,扭了几下上身。皇后贾南风看见,悄悄用脚斜揣了他一下,他老实了。不一会儿,又痒痒得忍不住,贾南风再揣了他一下。他嘟着嘴说:“我背心痒痒呐!”贾南风挪到他身边,用力掐他的背心。司马衷咧嘴叫一声:“舒服。”便“咯咯”笑起来。

终于,新皇登基仪式即将结束。大臣们一遍一遍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海潮般,惊起华林园北面荷池一片蛙鸣。司马衷很好奇,定神听了一会说:“是什么在叫?”

中书监华廙低下头回道:“陛下,是青蛙在叫。”

“青蛙,什么青蛙?朕要去看看。”

华廙赶紧回答:“仪式结束后,微臣派人捉几个来给陛下玩。”

贾南风低声且严厉地说:“你是皇帝,还以为是百事不管的太子吗?”

司马衷一听,害怕地看了贾南风一眼,乖乖坐在御座上,木人一般。

这一天,有晋年号太熙改为永熙。

肥胖的司马亮喜欢喝寒食散,却和别人不同,别人越喝越清瘦,越喝越有一些仙风道骨,而他却越喝越肥胖,越喝越油腻。刚进入夏天,就觉得燥热了。让他感到更烦躁的是他必须离开洛阳到许昌去。虽然他也想去许昌看看,但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洛阳辅佐新主的。他不明白,先皇怎会让杨骏一人辅政,这像话吗?这可是司马氏的天下呀,他杨骏何德何能。

先皇好糊涂,新皇昏弱,这样一来,我有晋天下,岂不落入他手。

圣命难违,司马亮着好官服,走出王府,一行人候在门前的大槐树下,旁边停着一溜各式马车。

许昌太远,不宜骑马,司马亮便坐进了一辆豪华四驾大马车。洛阳大街,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他无心欣赏,觉得一切都将要远离自己。

车队从铜驼大街出南门,上旅人桥后,停了下来,司马亮很奇怪。有人跑到他旁边说:“殿下,安北将军张华大人和太子太保卫瓘大人率一批朝中官员在竹林设宴为殿下饯行。”

说完,张华和卫瓘已来到车边。卫瓘说:“小臣知大司马今日起程去许昌,特地和百僚在竹林备薄酒为殿下壮行。”司马亮听了很满足,假意推脱了一番,然后亲自艰难地从车上挪下肥胖的身体,在百官簇拥下,往竹林而去。

《酒德颂》石碑前,官员们见司马亮来了,齐齐站成两排,专注地恭候。

司马亮一见,动了感情,清清喉咙,大声说:“能和有晋大人们在此一聚,亮倍感荣幸。”

这时,一个瘦小老头来到司马亮跟前,对司马亮深深鞠一躬。老头后面跟着一个年纪稍轻的男人,这男人生得特别,全身肤如凝脂,皮肤下青筋一根一根十分清晰,玉葱般的手上轻拈一支玉柄麈尾,也跟着瘦老头向司马亮深鞠一躬。

“哈哈哈哈,不敢当,真不敢当,七贤中的王老大人也来了,还有大名鼎鼎的清谈家王衍贤弟,让亮倍增勇气啊!”司马亮先拍了拍王衍的肩,然后握紧王戎的手,“王老大人,贵公子王万还好吧?”

王戎听司马亮问候,激动不已,侯着细腰回答:“谢殿下挂念,犬子肥胖不已,为不让再胖,卑职已让他吃糠了。”

司马亮摸了摸肥胖的肚,尴尬地笑笑,站到石碑旁:“谢谢各位名士,本王不久就会回来的。”

王衍潇洒地挥挥麈尾:“其实,殿下是不必走的,殿下只须在洛阳登高一呼的。”

司马亮假意板起面孔:“先皇遗诏,谁敢不从!”

王衍见司马亮面有愠色,忙改口:“殿下上坐,殿下上坐,诸位大人都入席吧!”

微风吹得竹林哗哗响,觥筹交错中,有人开始把酒赋诗,也有人开始骂娘。一直到天色将晚,回望洛阳灯光点点,又传来仙乐般的童谣: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夜色苍茫,酒足饭饱的司马亮坐着安车缓行在通往许昌的官道上,凉气袭着他那被酒烘热的脸,特别舒服。侍从轻轻地问:“殿下,何处歇息?”

“下一个驿站吧,你们别打扰本王了,本王要小睡一会。”

一队人马便远离洛阳,消失在官道上的朦胧处。

从洛阳到许昌一共五个驿站。汝南王司马亮到第一个驿站时,驿站上下早已恭候多时。司马亮神气的被侍从搀扶下来,遇见了赵王派来的孙秀。

孙秀拱手呈上一封信:“殿下,这是赵王十万火急送来的。”

司马亮随手拿过书信一看,上面写着:“王兄,千万不要离开洛阳。弟伦。”

司马亮挥挥书信,对手下说:“好生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众人散了下去。然后他独自走到官道边,望着北边的星月,冷冷一笑:“赵王老弟,你心急了,会有人接本王回洛阳的。”

“哈哈,看着司马亮这个老怪物垂头丧气离开洛阳,杨某确实开心。现在好啦,整个朝廷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太子太傅杨骏望着立在旁边的孙登,得意地说。

“大人是否知晓,昨日汝南王离开洛阳时,在京的朝中大臣几乎倾城出动,候在竹林旁为之送行?”孙登小心地问。

“那又能怎样,还不是灰溜溜滚出洛阳。”

“是啊,大人这一回合是赢了,但要真正高枕无忧,还有许多路要走啊!”

“孙先生此言,杨某不解。”

“大人身居高位,天下已无出其右者。大人高高在上,要有下面的人撑着,没有下面的人撑着,大人便什么也不是。所以,大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百官的心从司马亮那里拢到自己身边来。”

“先生说,该怎么办?”杨骏明白后,有些紧张。

孙登神秘地一笑:“封赏。特别是那些对朝廷影响大的,不怕给他封的官大,再大也大不过大人了。”

杨骏如释重负:“孙先生所言极是,杨某明日就将此事上奏皇上,颁旨封赏。”

“其实封赏对大人来说并非难事,真正头痛的是朝中还有一个人叫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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