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猛心里一紧,去白马寺可以理解,不明白皇后何意要去金墉城,只得说:“娘娘要去,奴家马上安排。”
白马寺经过几次修缮扩大,盘卧在白马寺大广场北面,气势非凡。
广场上,游人如织。
贾南风在广场一下车,想起几年前,觉得自己更加渺小。
来到白马寺门口,左右两口大锅依然热气腾腾,过去因为瘟疫,锅里熬的是草药,现在没有瘟疫,锅里熬的是稀粥。两口大锅前面,排着长队望不到头,全是衣衫褴褛的流民,其中还夹杂许多胡人,拄着枯树枝,端着破陶碗,等着寺里施舍的一碗稀粥。
贾南风不忍卒看,留下承福和董猛看护皇上,自己则带着陈舞快步进了白马寺。
寺内修葺一新,进门的佛像全塑了金身,高大庄严,威仪皇皇,前面几排草蒲团,供进香的信徒跪拜,两边的和尚诵着经文,敲着钵盂,加之香烟缭绕,仿佛能洗净红尘的一切污垢。
贾南风没有在佛像前多停留,和陈舞顺势闪进了旁边的偏房,这是她们上次来过的地方。偏房里的木材依然靠墙整齐地码着,但草药已经搬空,整个偏房就显得空旷。
陈舞扫视了一下,不见一人,说:“小娘,真没有人了,连装人的麻布袋也没有了。”
贾南风有些失望,正要退出,就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贫僧已恭候几天了。”
贾南风一惊,回头发现码着的木材下,靠着一个着百衲衣的脏和尚,不注意,以为是堆放的一些杂物。再仔细一看,正是以前碰着的,人们口中的浮图澄,虽然有些脏,但依然强健,依然精神。
“大师!”贾南风叫一声,俯身想拜。
“施主心念家国,众生普度,已然如佛,该拜的是贫僧。”浮图澄直身盘坐,双手合十。
“大师,近期南风心情浮躁,俗事如麻,何去何从,求大师指点。”
“红尘滚滚,最后归一,施主一片佛心,凭心随意,必成正果。然世风不古,欲壑滔天,虽成正果,也必如凤凰涅槃。”
“是啊,本宫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仙山有魔,地狱有佛。”
杨芷事件之后,金墉城里依然冷清。
进入里面,司马衷就如脱笼之鹄,呀呀地奔到水边亭上开心地玩;贾南风在陈舞、承福的搀扶下,慢慢地边走边审视先皇留下的这一处特别的地方,董猛在前面引着,他发现皇后神情凝重,便不敢多说些什么。
突然,贾南风问董猛:“小猛子,杨芷庶人当时关在什么地方?”
“这,这,还是,不......不......”
“不要紧,引本宫去看看。”
“是!”
董猛把贾南风带到一处紧闭的小房前,说:“从杨芷庶人走后,这门就再也没开过。”
贾南风示意董猛把门打开。董猛打开门,贾南风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踏进小房。
房里很简陋,中间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尘封了很厚。几束阳光射进来,房里一片斑驳,有点晕人的头。贾南风来到桌边,发现桌面上隐约还有几行字,将董猛唤来,董猛边看边念:“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洲!”
贾南风一听皱了一下眉头,她想起很久以前华林园雪夜吟诗,和杨芷的争吵,但还是说:“什么意思?”
董猛解释:“娘娘,杨庶人用了蔡文姬《胡笳十八拍》里的句子。《胡笳十八拍》里有云:‘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贾南风神情肃穆,默默在小房里看了好大一会,才说:“别怪我,其实我们都很可怜的,谁又来救我呢?”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贾南风来到门边,看着门外,怅然若失。回过神,对里面的人说:“这里的一切都要原封不动,我们出去吧!”说完,再回到桌边,看了桌上的几行字,悄悄离开了房间。
刚出小房,远处就传来司马衷恐怖的求救声。
贾南风一惊,抬眼看去,见一群蒙面人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在追杀司马衷。贾南风对董猛喊了一声:“快救皇上!”便向司马衷那边奔去,董猛和陈舞、承福也飞快地跟了上去。
肥胖的司马衷一会就跑不动了,累得趴在地上,紧追的蒙面人举刀扑来,司马衷一滚,掉进了水里,他不会水,在水里扑腾。董猛跑过来,来不及脱衣服,直接冲到水里,紧紧拉着皇上的衣服往上拽。此时,蒙面人不管水中的司马衷,举刀狂吼着向贾南风杀来,贾南风突然停住脚,大喝一声:“狂徒,本宫乃当今皇后,还不住手,灭你们九族。”蒙面人没听见一般,冲到贾南风面前,“嗖”地一刀剁下来,贾南风闭上了眼睛,她仿佛听见了杨芷在遥远处的笑声。
“嗵”地一声,贾南风睁开眼睛,蒙面人跪在面前,口吐血沫。
司马衷在董猛的帮助下从池塘里爬上来。一群武士伏在地上高呼:“救驾来迟,陛下和皇后娘娘受惊了。”
贾南风心定下来,看看四周:“天哪,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武士说:“回娘娘话,微臣奉壮武郡公之命,暗中保护陛下和皇后娘娘,微臣办事不力,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受惊,甘愿受罚!”
“罚什么,你们护驾有功,要赏。小猛子记住,回宫之后,好好犒赏这些忠诚的卫士们。”
“是!”董猛浑身是水。
“他们到底是谁?”贾南风不解地问。
“回娘娘,他们都死了。当时,微臣听见有蒙面人说了二个字:殿下。”一个武士回答。
“殿下?”贾南风紧锁眉头,“这么说,他们知道我们是谁,是专奔我们而来的?”想到这儿,贾南风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轻松一笑,“不说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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