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红散场回来,如今的长沙正是青黄不接的年岁,前些月又有一大批流民聚众闹事,和府台那边发生了冲突。看了一眼今日的《申报》报道上海淞沪会战的战况,另一面则刊登了大中华的香烟的广告。
他把报纸放在一边,二月红对于眼下战事并不关心,此时的战火并没有烧到长沙,他只愿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便够了。
丫头把他的绯红色长袍挂到另一边吊架。便道:“二爷,我等会做面给你端来。”
二月红看着这个娇小的女人的身段,她常年体弱多病,身子羸弱。经常咳嗽便是落下的病根。他便爱惜的说,“让小翠做吧。”
丫头知道他话的用意,笑着说,“她做的面不比我的好吃。”
二月红也笑,“那是当然。”
在这个月里,父亲去世了,二月红还是很难过的,虽然从小的时候父亲对自己严苛,要自己练那些接近于变态的基本功,但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严苛,无论是在台上还是在地下都能全身而退,不伤分毫。现在二月红真正成为了戏班主以后,才知道人世间有些戏不是那么容易唱完的。总是要迂回周转些。
也这几月里,一个叫张启山的人在囤积势力,他已拜会过长沙的各多盘头,霍解两家也登门拜访过,想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这把头椅,这样的人注定要掀起一阵风波。
恰好前几日,张启山就派人送过邀帖,只是自己当时正在唱加场戏,未能有时间,如今父亲出殡便邀他过来,二月红感觉他是可以团结的朋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多。
张启山望向庭中开的郁郁青青的梧桐树,前一年里,李原现寿终正寝,同他一起去是他的絮絮叨叨的前朝遗事,李原规说话到最后断断续续的,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几句话:“我在…长沙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免也…做了一些恶事,可那些都是…生存之举不得已,我看到太多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启山,你替我看看这之后会是什么样,我终于还是要死了。”
人死其言善焉,这位来自清朝的遗老,活到属于自己的王朝崩解,活到了民国,一直活到了七七事变。张启山早对于死亡有些麻木了,而当身边人的死亡来临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集中营里一车车被载走的人影浮上,也许明器都比那些人来得有生气,他忘不掉那些待死的眼睛,也不想忘记。
他握着李原现逐渐变凉的手,郑重答应了他。
那天,他退出门外,望着灰色的天色。
现在,该有人改朝换代了。
能够充分的获得资源的唯一方式是掠夺。张启山选择了在长沙最快积累财富的方法——倒斗。那是他第一次尝试倒斗,他又想起了那天。
张启山那天原是没想上山的,他母亲娘家在长沙是个富户,颇有点渊景,父亲当初送家眷来时把重要的东西一箱一箱的也跟着运了过去,他知道那里面重要的只有几本书,张家祖传的风水术。
“启山,你来看看这座山,山中可有大墓?”
“此山山势平缓,山阴有大河,山腰处瀑布横穿而出。本是个水龙抱山的极佳风水,可瀑布上方却多出了三棵槐树,这满山尽是松林仅仅这里有槐树,槐树主鬼,三棵槐树生生将这水龙变做了鬼龙,此山若葬人,则子子孙孙祸患无穷。所以,父亲大人,此山无墓。”
小时候父亲就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技艺,站在山头上,父亲可以一座座的数出山群的样貌,哪里有斗、哪里的斗油、哪里的斗凶。他不知道母亲晓不晓得自己丈夫每次带人出门经商,实质上是去钻地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