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田梦察觉到自己的脸慢慢发烫,她努力保持镇定,手握成了拳头,放在桌上,看着骆时安。他也脸红了,开始不自在起来,一会儿揉眼睛,一会儿东张西望,短短的时间里坐姿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田梦只觉得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田梦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她准备开口:“额……”
终于,骆时安目光锐利又坚定地看着田梦,说:“行。”
要不感觉勉强就算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男少女羞红的脸正视彼此,四目相对,有那么刹那,教室静得似乎听见了对方的心跳。
田梦腼腆一笑,骆时安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略有一丝紧张,又带着点认真,他说:“我就问一句话,你是因为武千山,还是因为喜欢我?”
田梦不敢看他,目光向下,仍鼓足勇气,缓缓说:“都有。”
又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骆时安,“很少有女生不喜欢你”。
奇怪的是,他们本就是朋友,虽不是多么亲密的朋友,但应该是比普通朋友还要多一点的,但现在她看着他时,他不敢看她,他看着她时,她也不敢看他。
“那你准备怎么办?”骆时安打破片刻的安静。
“我约了他星期四下午放学就来我们教室,那个时候教室里没人,应该比较方便,你星期四下午放学别走,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着他进了教室你就过来这边听着,我说得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出现了,或者你察觉情况不对,你也要马上出现。”田梦用期待的眼睛看着骆时安。
“好,那上体育课去吧。”骆时安微笑着点点头。
朝阳温柔地洒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在走廊里,楼梯上并肩而行的身影,时而悠长,时而重叠,此时的校园是那么喧闹,又是那么宁静。他们微笑对视的面容如温暖和煦的风,轻轻拂过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走出教学楼,走在通往操场的长长的楼梯上,田梦停下来,说:“你跑下去吧,我慢点下去。”
骆时安停了停,低着头,含着笑,说,“好”,随后抱着球,跑得飞快,田梦看着他飞奔的样子,心底涌出一股暖意,脸上浮起了盈盈笑意。
校园生活日复一日,住校生每天穿梭于食堂,教学楼,宿舍之间,走读生穿梭于学校与家之间,学校里有趣的地方就是操场和其他同学不曾发现的校园一角,学校里最有趣的时光是那些与朋友玩闹的时光,唯有知识常新,人情常变。
星期四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同学们一涌而出,教室很快空荡荡,剩下桌椅静静陪伴田梦。
她把上星期武千山送给她的东西准备好,细细想着自己的说辞,不到两分钟,他就到了教室外面。他喊了一声,“田梦”,田梦转过身:“嗯?”
他快速地径直走向田梦,田梦迅速起身,他想靠近田梦。她开始围着桌子,在教室过道打转,一边匆匆打量着他。
并不十分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没有奇怪的发型,没穿奇怪的衣服,面庞棱角分明,显得人很坚毅,肩膀宽阔,身材魁梧,粗壮得练出肌肉的手臂显露出来,让他整个人活像大猩猩。
他特别诧异:“你跑啥?”
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心里装了一只小鼓,心想:你TMD什么名声自己不清楚吗?
但也只是弱弱地说了句:“我认生。”
武千山语气轻松随意,轻轻一笑,“多见几回熟悉了就好了”,田梦一直在教室过道转圈,他一直追着走。她顺时针转圈,他也顺时针转圈,他突然逆时针转圈,她又逆时针转圈,他说:“你能不能别转了?”
田梦心里真是翻了无数个白眼,还多见几回,一回都够够的了。马上做出伸手阻止的样子:“你先站着不动,我就不转了。”
他手叉着腰,想了想,真就不动了。
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冷静,慢慢呼吸着给自己舒缓情绪,说:“谢谢你的饮料和巧克力,我不爱喝饮料也不爱吃零食,你拿回去吧。”她用手指着桌上的东西。
他眉头紧锁,额头挤出几条浅浅的皱纹,显露出他的疑惑,“我去!你放了一周啊?!”脸上的神情,好像在说‘我去!还有这种人!’。
废话,母亲大人从小就教导她,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里面要是加了药,被卖了就找不回来了。现在吃他的东西,跟把自己卖了有什么区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那你喜欢啥啊?周末出来玩啊。”武千山迷茫地挠着头。
“我没啥特别喜欢的,周末也出不来,那个,我得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我有男朋友,不能做你女朋友啊。”田梦抓紧时间,言简意赅表明态度。
“什么?!你有男朋友?没听说啊。”他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又好像在努力理解意外的回答。
“偷偷谈的,没有声张。”田梦做了一个难为情的表情。
骆时安背倚门框,双手交叉,左腿单脚支撑身体,右脚尖交叉着微微点地,柔和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田梦,吃饭了。”看了看地面,瞥了一眼武千山,又看着田梦。
“那我先去吃饭了,你也去吃饭吧,拜拜。”田梦飞也似的往门外跑,留下武千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田梦走过门边,如释重负般冲着骆时安笑了笑,骆时安用手示意走另一边,田梦明白了,他从那一边来。他们走在长长的走廊上,没听到他的动静。直走到转角,远离教室,停下来往后看了看,没见他出来。
田梦用手挡住嘴,悄声问道:“你回家吃饭吗?”
骆时安压低声音,“不用,我跟家里说今天下午何俊请我在学校食堂吃饭。”
“那现在怎么安排?”田梦抬着头等着骆时安的安排。
“你请我去食堂吃呗。”骆时安一脸坏笑。
“现在啊?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我和你同时去吃饭,不太好吧。”田梦郑重严肃地说着。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骆时安表现得有一点点不高兴。
“这段时间流言蜚语已经够烦了,静悄悄的就好。”田梦用恳求的眼光看着他。
“那吃泡面吧。”骆时安不再逗田梦,恢复了他一贯正常的模样。
“好,那我去楼顶等你吧,你去买泡面。”田梦开心地递过饭卡,转身欲往楼梯上跑。
骆时安一把抓住田梦,“什么味的?”,田梦涨红了脸,指着骆时安,“你……”,田梦看了看被拉住的手腕。
骆时安慌忙松开了手,双手举起来,闪过得意的笑颜,嘴角始终上扬。
田梦依然不时看着教室门的方向,瞅准机会,“随便,我在楼顶等你”,一个箭步闪过走廊,跑到楼梯上转过身来对骆时安挥手。骆时安挥挥手,转身去买泡面去了。
顺着楼梯一直向上攀登,走出楼梯口,到了楼顶。楼顶的视野真是开阔,有多少人去过校园的楼顶看过夕阳呢?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橙红色,夕阳照耀着云朵,好似给云朵镶上一圈金丝,明暗交叠的山脉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宛若含羞的睡美人,建筑物在夕阳笼罩下,呈现出参差错落的黑影,校园中的树木在斜照中投下光影交错的风姿,人影被拉得长长的。
田梦围着楼顶转了一圈,找到最好的视角,感受着微风轻抚面庞,真是广阔的天空,小小的人儿啊。
不一会儿,骆时安带着泡面哒哒哒上来了,一上来就说:“你咋跑那么远的角落?”
田梦招手:“快来,这里风景很好。”
骆时安把泡面放在围墙上,“确实很好”。
“你在哪接的开水?”田梦看着骆时安问。
“在教室。”骆时安被田梦看得莫名害羞,带着笑意,看向天边的云彩。
“他走了吗?”田梦不再看他,看着他看的方向。
“我进教室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骆时安平静的说。
“那就好。”田梦声音里透着高兴。
“今天的夕阳真的很美啊!”骆时安由衷地感叹。
“是吧。”田梦甜甜地笑着看着骆时安,眼中闪着光,骆时安也笑着点头。
夕阳的光线,折射在云朵上,绘成了色彩丰富的油画。雾蓝色画幕上,晚霞似乎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淡淡的粉,潋滟的紫,玫瑰般的红,金色流光,夹杂在一起,成了自由翻飞的精灵,穿梭于苍茫青空,变幻无穷。
他们同赏夕阳晚霞,并肩而立。
“哎,骆时安,我问你哦,你以后想做什么呢?”田梦看了一眼骆时安,又看向晚霞。
“不知道,我没有想过。”骆时安看了一眼田梦,手放在围墙上,看向前方。
“啊?你不知道吗?”田梦有一丝意外,他居然不知道。
“啊?你知道吗?”骆时安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们用同款表情看着彼此。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陈子文说她以后想当护士,邱允泽说他想当警察。”
“嗨~允泽家里面好多模型枪,他从小喜欢那些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
“打游戏啊,还能有啥。”
“你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吗?”
“没有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还早啊,以好大学为目标,只要不学语文,就是美好的日子。”
“我倒觉得不学数学才是美好的日子。语文多简单啊,简直不用学。”
“数学才简单,语文背文言,背古诗,写作文,真是头疼。你有特别想做的事?”
“我也没有,不过邱允泽问过我,所以我才问你的,还好你也没有。”
“你这人,什么心态,我不知道太远的未来,不过我肯定学理科。理科可选择的范围可比文科多多了。”
“嗯”
“先吃吧,吃饱才有力气学。”
红日渐沉,微风习习,暮色初现,吃完泡面,快上课了。
“你先下去吧。”田梦说。
“还是你先下去,我去把垃圾扔了。”
“好”
田梦转身走向楼梯口,背后是依依不舍的暮色霞光。
回到教室,看着桌上留着的饮料和巧克力,田梦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一股脑给了唐宛婷,唐宛婷问了句:“你不喝啊?不吃啊?”田梦转过去摇摇头:“不喝不吃,都是你的。”
有些关系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他们依然是他们,但他们又不是昨天的他们。
田梦倒是把这事瞒得严严实实的,她是很想告诉唐宛婷,但她又觉得,看她对宋浩宇那个态度,也许她不感兴趣。何况她在田梦的世界里,就是一阵不可驯服的来去自如的风,她能理解唐宛婷的行事风格,若有一天问起,她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至于现在,那是不用着急的。
倒是骆时安,问过田梦,可不可以告诉邱允泽。田梦回他说,如果他想那就告诉他吧。
骆时安还是那个骆时安,在男生堆里人气极旺,在女生堆里备受欢迎。不过,也有些不一样。
有时晚自习下课,他会借鉴田梦的语文作业,田梦会毫不犹豫地甩给她,谢思南看着也是不解,撅着嘴,歪着头,还以为他放任语文了。
有时去接水,他路过田梦旁边,会问“接水吗?”,田梦会把杯子递给他,覃知瑶递过自己的水杯,说,“帮我也接一杯”,他还会找借口,“没手拿了”,覃知瑶用不满的目光看着田梦。
要是有其他男生向田梦请教习题,骆时安会一把拽过来,“来来,我给你讲”,瞬间成了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
有时短短时间骆时安总是以各种琐事喊田梦,只要超过两次,田梦就会恶狠狠瞪着他,死盯着他,他如果还不消停,田梦就会想办法隔段时间在书里夹个小纸条递给他,让他小心一点。
那情况怎么说呢,田梦努力瞒着全世界,骆时安努力暗示全世界。后来啊,田梦看见大白在很多树下撒尿,她明白了,骆时安的种种行为和大白撒尿的性质是一样的。
田梦有没有变化呢?也有,她的心事,她的喜好开始一点点讲给骆时安听。在走廊上,校园中偶然遇到邱允泽,她很少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了,刚开始邱允泽见着她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终是没有开口,什么都没问起过。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作出勉强的微笑,然后擦身而过,他们也不再一同走在鹿鸣路上,更不会通信了。
覃知瑶越发喜欢扭着骆时安玩闹,而陈子文也会静静地呆在邱允泽身边,只有谢思南,还是那个谢思南。
骆时安依然拥有全世界,而田梦的全世界好像突然只剩骆时安。有那么刹那间的迷离,她看着人群中的骆时安,这颗炙手可热的太阳,觉得自己好似不起眼的小星星,是浩瀚星海中平凡普通的一颗小星星。
那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他们才明白,种种反常迹象的缘由。
田梦坐在食堂靠窗的位置,正愉快地用餐,难得地度过了一段总体还算愉快的时光,心情也算不错的,正享受着内心平静的放松时刻,当她突然地抬起头,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的心咯噔一下,坠入谷底,她迅速低下头,尽量让自己专注在食物上,就像课堂上不敢抬头正视老师的学生一样,在心中默默祈祷:别过来,别过来,没看见我,看不见我。
事情往往事与愿违,武千山的身影向这边走了过来,还毫不客气地让对面的同学挪一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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