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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鹿贯平住处的窗户几乎全部打开,又通风了半个时辰——对未期也许一小时这个说法更为实际——后,那些“血提子”的浓烈腥气已经淡了很多。

那个“浮萍客”给鹿贯平的信上并没写明这是什么玩意,但是总算写明了一点,就是无论这个“血提子”还是“浮萍客”或者鹿贯平都跟猩红海有关。

“……猩红海,《红叶札记》当中应该没有什么详细的记载。”

未期所说的《红叶札记》是未会谁留给他的诸多读物之中尤其有用的一部手抄书,作者是一名叫做刘红叶的散修,《红叶札记》记载着他在妖魔占据之地中四个由妖魔和妖道共同统治的地盘的风貌、习俗、妖道、人物等。

这个世界的人,把那四处沦陷于妖魔的地方称为“魔极四海”,因为那四处地盘的统治者都是被妖道和沦陷之地的人们当作神明崇拜的强大妖魔。

那四只妖魔,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四只妖魔。

按照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所知,按照这些被奉为邪神的妖魔的强弱排序,“魔极四海”分别是:血神殷痕统治的猩红海、肉神胀父统治的腐坏海、灵神嚎魇统治的叫唤海、泪神泽蛊所统治的恸哭海。

其中,未会谁为了调查未期身上出现的现象,前往的妖魔盘踞之地就是叫唤海。

“……果然没有。”未期确认了《红叶札记》的内容,没有发现任何和“血提子”和“浮萍客”有关的记载。

“魔极四海”之中,距离人类群居的地方——也就是所谓“中原”——最远的就是血神殷痕统治的猩红海。

“也许我该暂且记下来‘浮萍客’这三个字,如果他不是某个具体的人的外号,也许就是猩红海妖道中一种特殊的分类。”

这是未会谁的建议,未会谁对未期说过如果未期要自己出发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好就带上《红叶札记》;而如果《红叶札记》之中没有记载的知识,就只能由未期自己增补。

所以未期总是随身带着一支非常便携的竹帽兔毫笔,在未会谁的家中这支笔看上去保存得最好。

“也许‘刘红叶’是一个化名或者多个人的笔名,《红叶札记》是一些不得不生存在妖魔盘踞之地的人们想要外界的人了解自己处境而编纂的集体创作。”这是未期自己的想法,《红叶札记》在这个世界到底流行不流行他根本不知道,但是未期觉得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不一定想到了这个层面。

科技越是落后,集体创作就越难达成,若是在封建王朝之下,最有效的办法是国家牵头。

在这个世界,大一统王朝也已消失数百年,各地的人类都在苟延残喘,想要完成一项集体创作确实只有生活环境未知的“魔极四海”之中的人比较有可能。

《红叶札记》留有足够的空白,未期只在空白较大而又好记忆的一页提笔写下“血提子”,又找了另一页写下“浮萍客”,后者写在“鬼厨子”的记录旁边——“鬼厨子”是臣服于灵神嚎魇的一种妖道,这种妖道可以把修行者的尸身处理得让妖魔和妖道可以通过啃食来获得更多的真气来提升修为。

之所以把“浮萍客”记录在“鬼厨子”旁边,是因为“鬼厨子”已经是《红叶札记》在妖道这个项目下最后一项记录,臣服于肉神胀父和血神殷痕的妖道有什么特殊的种类,相关记载目前全都是从缺。

完成这件事后,未期干脆脱下衣服,用鹿贯平家里水缸中的水好好洗了一洗。

因为那些“血提子”,腥味是去不彻底的,但是好歹也要让这些衣服看上去更干净些。

再次翻找了一遍鹿贯平的家,未期多少找到点类似于松香的东西,这些东西的香味和鹿贯平诱骗未期的时候身上衣服隐约带着的味道很像。

如果焚烧能够让这种味道更浓烈,也许鹿贯平就是靠着焚烧这些东西来去除身上的腥味再去物色受害者来活动。

这道理简直就像未期还是田文凯的时候所待的那个世界的古人用焚烧花椒对衣服香薰的道理一样。

“还是没有其他文字资料。”未期这一次翻找得更加仔细了,但是所得仍然有限,除了那些书信和“血提子”外,妖道鹿贯平的住处简直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东西。

好在这个住处还是有一把铁锹的,虽然未期连受害人的尸身都没找到,按照书信的说法那些“血提子”就是受害人的尸身上生长出来的,未期打算在起行往木笼水寨前用这把铁锹把那些“血提子”全都当尸身收埋了。

“……从这种生活方式看,鹿贯平真是把‘装模做样’做到了骨子里去,就算表现上和个骗子差不多,到头来骗子也做不到这个鹿贯平那么彻底。”

这就是未期再次翻找完鹿贯平的家后,他对重新认识后的鹿贯平的印象。

未会谁说成为妖道的先决条件就是向从属的妖魔完全主动敞开灵识,而敞开灵识给另一个生物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来说等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生物而是从此成为另一个生物的奴隶,即使作为臣服对象的生物没有那个意思,敞开灵识的生物也只会思考如何更好地尽忠、取悦那个作为臣服对象的生物。

未期直到亲手杀死鹿贯平又翻找过其家中的物件的现在才彻底理解这个说法的意思:妖道鹿贯平的生活用品全部服务于他要做的“工作”和平时的“伪装”,就连书册也没一本看上去是出于兴趣的。

所以鹿贯平才会留着包括“浮萍客”的信在内的那四封信,其他的三封虽然如无必要的时候鹿贯平绝对不会回复,但是如果那些写信的人发觉他有所异常想必鹿贯平就会拿出信件“温习”作为和找上门的书信作者谈话的材料。

了解到这项事实后,未期的心情沉重了起来,即使是杀死鹿贯平这个他认为自己前世绝对不敢去想的事情都没让他的心情这般沉重。

因为未期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无法保持压制和自己合而为一的那些妖魔的意志,不得不开放灵识,岂不是也会像这个鹿贯平一样?

一个看上去正常,还能和其他人侃侃而谈,实则已经不会再为臣服对象以外的任何目的行动和思考的活死人。

这也同样意味着一旦未期让其他修行者发觉妖道身份,他也将被如此看待。

到时候其他的修行者对未期的态度想必就只有“杀之而后快”五个字。

这的确是个麻烦的问题,好在有意识和梦境被侵蚀那档子事在,这个问题虽然致命却不迫切,和其他一切堆在未期身上的问题一样都还只是小事。

这个晚上未期连衣服都晒在了鹿贯平家的门前,他没事好做后也只有就地在鹿贯平的家里休息。

鹿贯平的床并不怎么舒服,未期觉得鹿贯平本人恐怕对这一点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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