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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又在医院里躺着。我戴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器。

各种各样的疼痛或麻木充斥着我身体的各个角落,我好似一滩被人随意搅乱的颜料。

“醒了说?”一个护士冲我问道。

我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用尽全力,却只是从嘴巴里面蹦出一个沙哑的“嗯”字。

“你不用担心哈!你现在虽然还在ICU,但是医生说你已经基本上脱离了危险期,过两天就能好!——你莫说,像你这种被雷击还能活下来哩,真哩是命大。”

什么?被雷击?

我想起我发的毒誓,想起那一声巨响,我的心中顿时奔腾过一万只草泥马。

我两眼一闭,又晕了过去。

两天后,我终于能转到普通病房。令我吃惊的是,我刚被推出ICU的大门,一群记者就乌泱泱地围了上来。他们把话筒往我的脸上怼,闪光灯不要钱似的闪着,各种长枪短炮也恶狗扑食一般围上来。

我瞬间懵了,难道我这是重生成某个大人物了吗?

“爬开!不准拍我哥!”范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拿着一把扫把,一边挥舞一边驱赶那些记者。

看到范雨我就明白了,我没有重生,我还是那个送外卖的范建。

“你们太过分了!哪个再拍我就把哪个哩相机砸了!”王胖子大吼一声。他庞大的身躯把那些记者都挡在一边,范雨趁机把我推进病房里去。

“范雨,这到底是啥子情况?”在病房里刚安顿下来,我就忍不住问道。

范雨背对着我说:“哎呀,莫得啥子,你不要理他们!过两天他们就自己散了!”

“那为啥子呢,他们为啥子来采访我?”

范雨没有回答,反而说道:“医生给你开得有今天哩药,我切给你拿。”说完她就出病房去了。

“王胖子,到底是咋个回事?”我瞪着王胖子说。

“那个,嗨呀……”王胖子避开我的目光说,“不是你遭雷劈了吗?那些记者听说你活过来了,就赶紧来采访你了嘛!你放心,最多到晚上,他们熬不住就会走了。”

“哦,这样说……”

“你好好休息,不要乱想。大家都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建哥你好好养病,就算有天大哩事情,都等病好了再说!”

“嗯。你红姐呢?她不会没来看过我吧?”

“你看你又瞎想!红姐昨天才来过。她说今天她们爸过生,她明天再过来看你。”

“啥子?她们爸今天过生?哎哟,我错过了这么重要哩事!那我床底下那瓶茅台,她有没有拿走?”

“没有。她说酒给你留着,等你好了你起来自己喝。”

“唉呀,这个瓜婆娘!——胖子,我哩手机呢?拿来,我要打电话。”

“手机?嗯,手机应该是在范雨那儿。”

结果范雨却说我的手机已经彻底摔坏,开机都开不了了。

我心中一阵抽痛,两千块钱又打水漂了!

“哥,你要打电话就用我的手机打嘛!”范雨把她的手机递给我。

我估摸着牛小红这会儿肯定在忙,应该也没时间跟我细聊,便说:“不用,我现在又不想打了,让我歇一哈吧。”

“好嘛。妈已经在路上了,等一会儿就到。”

我没有说话,上次吃见手青中毒就瞒着老娘,这次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瞒不了的。

“范雨,我哩住院费交了好多了?银行卡在我钱包里面,你们找到没?”

“找到了,找到了。哥你就莫管了,赶紧休息!”

“你跟我说嘛,遭了好多钱了?”

“钱钱钱!你就只晓得问钱!人有口气在才是最重要哩!”范雨一脸严肃地皱着眉说。

我从范雨严肃的表情里读懂了:这次一定花了大价钱。

深吸一口气,我十分冷静地说:“雨儿,跟哥说,我卡里面哩钱还剩多少?”

范雨别过脸,看着窗外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我把目光投向王胖子。

王胖子挠挠头说:“建哥,钱都是人挣来哩!挣来就是给自己花哩!你莫焦心,有我在,哈!”

“你们两个跟我说个实话有这么难吗?”我来气了,“我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有啥子不能承受哩?在你们眼中,我就那么脆弱吗?”

范雨长叹一口气,说:“哥,你的七万块钱已经花光了,王胖子还借了我们三万块。今天早上,医院又发了一条催款单……”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范雨。

“建哥,你莫要着急!你要这样子想,十万块钱,买你一条命,划算!”王胖子赶紧对我说。

我心中泛起阵阵酸楚,眼泪不争气地冒出来。为了掩饰我的眼泪,我只得狠狠吐出一个字来:“操!”

我很想像上次一样,爬起来跟范雨说不住院了,回家。但我手脚发麻,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主要是我的头疼得厉害,我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我辛辛苦苦存的彩礼钱没有了,我还欠了债。那天的雷劈的不是我,劈的是我的爱情。

“哥,你要振作起来!你不晓得,那天那个雷,把你哩安全帽都劈成两半了,你看你还不是活下来了!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后福哩人!”范雨努力振安慰我的样子让我更心酸了。

“哼……呜呜呜……”我捂着脸痛哭起来,“雨儿啊!我哩彩礼钱,我哩彩礼钱莫得了!呜呜呜……”

我承认,我哭得像个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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