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通了电话之后,对面应该响铃很久了,可是一直没人接听。
黄喻疑惑之间,正准备换一个人的电话尝试一下,看到天色才恍然想起两地六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大概是凌晨一两点。真是闹了个乌龙。
结果到了自己这边半夜时分,国内的全球通号码机子响了起来。睡眠极深的黄喻也是没有听着。
人生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
早上一起床,黄喻看到未接电话,赶紧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拨去电话。
线路对面的还是彼时未退休的父亲中气十足的雄浑嗓音:“喂!昨晚怎么半夜打电话的?后来打给你又不接。有什么急事吗?”
一般情况,父亲与儿子的对话基本上都是两句完事。如果按照此时的年龄,黄喻还会对父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疏离与恐惧。
可另外一个时空中,黄喻已经经历过40岁时将近70的父亲深深的无力感与苍老。此刻听到中气十足的话语让他觉得可能有机会去弥补当时的疏离。
相对于穿越后很多唾手可得资源和机会,与家人们一起回到更年轻的岁月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对他的父亲说:“嘿!没什么事。想你们了呗!家里怎么样?今年过年怎么准备?受影响吗?”
父亲轻松地说:“农村没什么影响。听说省城那边死了不少人。不过今年年轻人都不回家了。有点冷清。也不给走亲戚了。大家都回来了,就差你了呢!你那边怎么样?”
黄喻说:“挺好的。我们这边非常安全。”
父亲有点担心的语气:“在国外,小心点。不像国内,什么都方便。能回来就尽量回国吧!我让你妈跟你说一下!”
父子之间显然没有更多的话题。
母亲接过了电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黄喻微笑着一一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和关注点。
临到最后,母亲突然想起了年初的时候黄喻曾说过他前女友要过去利比亚看他的,还是回到了她最关心的抱孙问题:“你不是说××到利比亚去看你了吗?她回国了吗?在那边的话让她跟我说几句话啊。下次回来你带她一起回家吧!”
她还不知道黄喻早已分手并且已经和静静在一起。
黄喻曾经在某个暑假带过前女友回家。那时候乖巧的前女友挺讨黄喻母亲喜欢。总认为见过后就是已经准儿媳了。听说平时拜神祈福的时候都要算上她一份。
黄喻突然觉得应该让静静也给他们见一面了。相信静静的美丽与平和的性格会更加讨他们喜欢。他们以为前女友已经是天花板了,可静静绝对是超越天花板的存在。
而且,他想见见在他家住着的外婆了。因为外婆是上一个时空里他感到人生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外婆据说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她父亲家曾是黄喻老家那个镇上最大的地主。那个镇上唯一一条街,一半都是她家的。她是她家最小的女儿,外面的人都叫她八小姐。
新中国的改天换地把她的世界也改了。昔日的八小姐最后嫁了山村里的一个老农,也就是黄喻的外公。
黄喻外公那边确实太偏了,偏到进村仅有一条可以通过自行车的小道。所以很穷。
曾经的八小姐嫁到这里,跟着外公吃了不少苦。
更苦的是黄喻的外婆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始终没生出个儿子。让外公始终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
穷则思变。在外婆怀上第四胎的时候,黄喻外公和他的几位兄弟就琢磨着靠山吃山。传说中他们村子后山那边有金矿,而且也有人从山里的溪流中淘出过金沙。
他们村子几乎属于无人管的地带,黄喻的外公还是那时候的村长。村子里几乎都是一个家族的人。自然没人举报。
开始的时候很顺利,确实被他们找到了金矿。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挖出的金子并不多,但是也是大大改善了生活。眼看就要改变人生的轨迹了。
可惜的是,外婆的第四胎还是个女孩。
外公就琢磨着加快点赚钱,多挖些金子,再让外婆尝试生一个,看看能不能来个男孩。就在黄喻的小姨——也就是外公最小的女儿三岁的时候,他们决定开始使用炸药来加快挖掘进度。
也是那就是外婆的命。有一天,轮到外公去点炸药。他点了引线,然后等在了山洞外面。可等了一会,炸药并没有在经验内的时间爆炸。于是,根据规矩,外公点了一根烟。等烟抽完,如果炸药还不响,他就要进去重新把引线点燃。
结果,等烟抽完,炸药还是没有动静。他就进去准备重新把引线点了。
结果,就在他走进山洞那个瞬间,炸药就炸响了。外公就这样被炸死了。
本来外婆正欣欣向荣的幸福生活至此戛然而止。外公给他留下的是四个女儿,其中一个才三岁。
幸好,当时外婆的大女儿,黄喻的妈,已经在跟黄喻的爸在谈恋爱。而黄喻的二姨已经成年,也在谈恋爱了。三姨已经读初中。
再后来,就是外婆一个人支撑一个家的艰苦故事。直至到前三个女儿都嫁了,便剩下了外婆和小女儿。
有好些年,外婆家的田地每到收割的季节都要等着几个女婿和女儿回来帮忙才能搞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黄喻上小学。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可是每当节假日黄喻他们一帮小一辈去外婆家的时候,总觉得很开心。
因为外婆总是会把家里的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吃。
在黄喻记忆中最好吃的居然就是每天早起时外婆煮的鸡蛋粥了。
黄喻在学校里当老师的父亲和母亲于心不忍,便把她和黄喻的小姨接到了一起住。
外婆在黄喻家的时候,对黄喻是最好的了。几乎都是承包了一切的家务。当黄喻外出读书的时候,每到节假日,就会等在公路边上,等着黄喻回家。每次回家,都是生怕饿坏,总是变着法子让他吃好。
可后来,外婆渐渐老去,黄喻也越来越少回家。只是偶尔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上那么一面。
外婆还是整天念叨着黄喻。念叨着他的一切。
等黄喻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外婆已经开始不良于行了。
黄喻老家有个习俗,老人是不能在女婿家养老的。特别是当看起来就很衰老的时候,一定要搬离女婿家的。
在老家的老人们的强烈要求下,外婆只能搬到了一个不远处的房子独处。四个女儿和女婿轮流去照顾。
可毕竟不在身边,总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大家都是来去匆匆。
那几年,外婆都过得不是很好,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孤独而难受地过着,直到离去。
黄喻甚至赶不回去看她最后一眼。仅仅记得在她离去前的那年过年,去看她的时候,那时已经不太认得出人的她一下子就认出了黄喻,还颤抖着从被子底下拿出几个红包,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
她一辈子出去最远的地方就是家乡那边地级市的市区。
黄喻曾经在内心定下flag,带她去看广阔壮丽的中国大地,给她一个好的晚年环境。
上一个人生的遗憾,能不能在这个人生里面弥补呢?
他果断地跟他母亲说让他弟弟上网,过一小时后他跟全家QQ视频。
挂断电话后,他赶紧梳洗完毕就去找静静。
今天是除夕,静静和娟娟他们准备在下午组织大家看春晚,搞一个小小的晚会。趁这个时候还没出去,赶紧和她商量一下线上见家长。
敲响了她的房门,发现里面传来她和小朵的嬉笑声。这两个人看来还处出感情来了。不会成为拉拉吧?
开门看到两人都已经整理完毕,看来没有春光乍泄看了。
静静听完黄喻说明来意,自然答应了。可就是有点忐忑,顿时觉得自己的打扮还不够了。
黄喻笑着说这已经很好了。美得不要不要的了,放心好了,家里人还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姑娘呢。
小朵在里面听到两人的对话,颇有点黯然。她是让黄喻假扮男友见自己的父母,而人家静静和黄喻却是真的见家长。
静静让黄喻回住的地方等着她。
等了好久,才见静静姗姗迟来。
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穿着端正且雅致。披着的长发也扎起来了,露出了精致清爽的脸庞,一副邻家少女的乖巧模样。
她走到黄喻面前转了一圈:“这样可以吗?”
黄喻握着她的手:“太可以了!家里人该担心我这穷小子怎么能让这只金凤凰不飞走了!”
静静轻轻拍了一下黄喻:“就你会贫嘴,啥时候都不正经。”
待静静在黄喻身边正襟危坐之后,他打开了QQ,顺利地跟网线另外一端的家人连上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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