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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当然了解那只黑山羊,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知道那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它会用又尖又硬的羊角顶撞所有胆敢靠近者。

但亨利在羊腹出生,如同它的孩子,他了解它的软肋。

他的父亲曾经更是这条船上的章鱼,亨利本该继承它,他又如同它的主人。

唯有亨利,知道如何征服它:

“班森,你知道奉典王吗?”

“当然,奉典王尤金·辛克莱尔,带着天赐巨典,建立了巨典王国。”

“尤金的神甫于王国东面建立了圣使公国,再往东方还有一片富饶陆地,王国西北的海峡对岸,虽然那片冻土面积不大,但勉强也能称之为大陆,而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全部建立了国家,有国家就有国王,可是班森,你何曾听说过海上有谁称王?”

“……”

班森嘴唇翕动,却因过度震撼,而半个字也说不出。

亨利激昂地舞动手臂:

“我杀了马蒂姆,征服了这艘船,但这远远不是我的目标,我将继续征战,我要征服整片海洋!班森,你即将见证新王的诞生,而你,则将作为我的左右手,同样名垂青史!”

班森闻言,立即于甲板上、于船头、于亨利面前,单膝跪地:

“属下甘愿永远追随你,可是,头儿,你打算怎么做?”

“若是连一头羊都畏惧,又岂敢自称王者?首先,我必须征服黑山羊号。”

“可那是个大家伙,比这艘船大得多,仅凭我们,要如何斗得过?”

亨利神秘一笑:

“放心,我已有良策!”

亨利从班森的眼中看出了讶异与钦佩,他知道他的这番演讲,已经彻底赢得了这名海盗的忠诚。

他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亨利暗自忖思,但我自己却丝毫不信。

海上的王者?

别逗了,亨利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馆长说我是榆木脑袋,娜塔莉叫我的笨牛,奥蕾夫人也只称呼我为善良的先生……

亨利心想。

可这些比喻和称谓,哪一项和王者沾边?

但他还是说了方才那番话。

无它,他需要班森的信任,他需要有人愿意为他豁出性命。

海鸥若想啖食黑羊,群落必然付出流血和牺牲。

馆长说,一旦出手,就不能手下留情。

而我既然决心要清算过往,亨利对自己说,就必须不择手段。

即便去欺骗,去蛊惑。

我果然是名海盗,亨利暗暗自嘲,肮脏而狡诈。

亨利让班森将此事对其他船员保密,并令他留意黑山羊号的行踪。

他默默盘点手中筹码。

已经很难筹备更多,亨利想,只需等待决战的号角吹响!

……

十六昼夜,转瞬即逝。

班森前天去港口采购,令两名海盗为他带回来的一件羊皮斗篷争得头破血流。

亨利只希望当真正的山羊莅临时,他们能保持眼下的狂妄和自负,而不是被吓得腿脚发软。

同时,班森还带回了另外一则情报。

黑山羊号,似乎有往东航行的趋势。

如果情报属实,考虑到传播中的时间损耗,兴许在今天傍晚到来日凌晨之间,翱翔号便可堵到那条大船。

亨利和班森站在高处的驾驶台,卓望海天间的分界线。

亨利说:

“看来山羊也需避冬。”

“严寒对众生一般残忍,头儿。”

倘若老天当真公允,亨利不禁感慨,我们这些海盗早该遭遇浩劫。

亨利有些出神,班森询问:

“头儿,我们当真能够堵到黑山羊号?”

“如果那头公羊当真要返回焰心海的话,”

说着,亨利指向北方,

“那边是肘骨角,军舰成群,即使是黑山羊号,估计也不敢贸然接近,而我们在肘骨角的正南,再南方便是远洋,海上讨生活的都清楚,远洋的凶险诡异莫测。”

所以他们必然会经过我们。

班森似乎已经理解,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问:

“但是头儿,我们当真能够打赢他们?”

我不清楚,亨利想,但我必须撒谎:

“能!”

天色迅速黯淡下去,亨利叮嘱岗哨,一定要打起精神,留意海面一切动向。

亨利恨不得自己亲自放哨,但他同样明白,作为这条船上的章鱼,他必须养足精神,以便开战后能够精确指挥。

如果要问海鸥有何战胜山羊的优势,那便是在这群狡诈的飞鸟之中,混入了一只凶猛的海雕。

既然亨利能成为胜因,便也可化作败果,他必须以大局为重。

忽然,船上响起禀报:

“头儿!发现船只。”

亨利闻声,浑身一个激灵,旋即面向西方。

这时通报姗姗来迟:

“在西边!”

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一团黑影从远方徐徐开近。

又暗又远,亨利看不清那条船的样貌。

直到乌鸦巢上传来情报,那条船有四面帆,亨利当即确定:

黑山羊,踏蹄奔至!

敌人就位,战士便不能坐以待毙。

亨利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听着!”

听到章鱼的发话,虾米全部围了过来。

亨利继续说:

“正驶来的那条船,乃是黑山羊号。”

此话一出,下方众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起来。

马上有人提议:

“我们应该避让,山羊总是警惕过头,看见谁都会以为是敌人,恐怕会拿角撞我们。”

亨利却说:

“但这次山羊没有误会,我们的确是他们的敌人。”

沃尔问:

“亨利,你什么意思?”

“翱翔号,将要与黑山羊号开战。”

“喂喂喂!”威尔逊皱眉道,“你疯了吗,亨利,那可是黑山羊号!它是这条船的五倍大,船上的人肯定也有我们的五倍多,就我们这一艘船就敢与之为敌?岂不是螳臂当车!”

亨利冷笑一声:

“威尔逊,你曾经满口想要残暴和鲜血,眼下战争在即,你却畏惧退缩,动摇军心!”

威尔逊面色通红,脸上抽搐了一下,随后伸头狠啐:

“怕?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吸你妈的奶,你说我会怕?”

“我出生那天,我的母亲用连在我的身上的脐带,勒死了一名水手,论杀人,我比你更早。”

亨利没有吹牛,至少吹牛的不是他,此事是他的父亲曾经亲口与他提起的。

“嘿!”沃尔这时开口,“当初忠犬追击,你却选择逃避,而黑山羊可比黄狗邪恶凶险百倍,你为何却选择开战?”

亨利没有同忠犬正面交锋的理由,但他需要与黑山羊号清算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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