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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安静静的公寓里睡了一夜,醒来还未天亮。铁路住宅小区周围的早餐店,都是赶在需要交接班的职工们出门前开门营业的,所以六点钟就有卖饭的了。蒋理回到宏业村,来到铁路第三小学和龙湖幼儿园之间的小吃群里,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思索这次回家怎样演戏。吃了一个茶叶蛋、一笼汤包、两个牛肉煎包,喝了一碗豆腐脑,又添了一根“油炸秦桧夫妻”解解恨,太阳已大放光彩。再与熟人说说话,回到家,家人也都已陆续起床了。今天是周日,全家都在。蒋理打开门窗换换空气,狰狞妈一声“阿嚏”,开始了新版叫嚷:“我昨晚又冻着了,见不得风,你不知道啊?”

嘿嘿,有戏了!“确实不知道啊!”蒋理故作紧张地快速跑到跟前来,“谁给我家老婆冻坏的?说出来我去扁他!”

“我能被谁冻坏啊?你又能帮我扁谁?”狰狞妈讨厌他这假腥腥的殷情,没好气地回话,“洗澡出来太热,没披外套受凉了。”

蒋理立即又换成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把澡堂子砸一通,你在家不方便洗白白了呢。这仇确实不能帮你报,还是下次你记着穿外套吧。”准备整理一下工具包。狰狞妈不依不饶地给他一把拉住:“哎,你这家伙,知道我情况了还不关门窗,你故意的?”

面对面,蒋理惊讶地看着她那擦去眼影的小眼,又看看她浑身的真“材”实“料”,感叹道:“老婆啊,为什么你总是把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我看呢?”

狰狞妈知道这是蒋理笑话她眼小体胖呢,随口骂道:“再看我哪里丑,给你眼珠子抠出来!”

“哎呀我滴天哪!”蒋理弃包撒腿跑,矮老马赶紧问他又到哪去。蒋理故作惊慌地回答道:“她说我再看她,就抠我眼珠子。房子就这么大,我哪可能永远看不见她呢?妈放心,等她冷静了我就回来,现在大车保眼珠子要紧!”

狰狞妈更是气恼,一边命令他回来,一边追上来逮他。蒋理一边左右躲闪着向前逃跑,一边大叫:“一号大水桶穿睡衣出门啦!大家快来观看啊!”狰狞妈一边追一边骂:“有种你别回来!回来就给你眼珠子抠掉!”矮老马立即拉拉她,眨着眼摇摇头提醒不能再这样说。趁她娘俩交流的这几秒钟的时间,蒋理准备迅速逃离现场呢,哪知手机响了。

讨厌的人全在身后,说明来电者必是友人。蒋理停下脚步掏手机,任由狰狞妈将他拉入里屋又反锁,用最大的声音回话:“喂?哦!你好你好,美女你好!哈哈,大美女,大美女!”

在门外竖着耳朵的狰狞妈赶紧开房门,哪知门又被蒋理从里面反锁上了,只得在外大声怒问是哪里的美女,有多漂亮。二老也跑来帮忙敲门了,满屋都是咚咚响。过一会儿,蒋理笑嘻嘻地打开门看着狰狞妈,深情地念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狰狞妈急了:“哪来的女人,快说!马上我给你锁这屋里一整天!”

蒋理委屈地撅着嘴巴:“跟你说了,是王国维《蝶恋花》里的美女,而且颜值爆表。你听不懂,怪谁呀?”

“够啦!”冰美人不耐烦的一声大叫,瞬间打断了两人的斗语。冰美人凝着眉头走入客厅:“我出去吃完逛街去,你们吵吧!”

狰狞妈立即又逮着女儿骂:“你爸都要给你找后妈了,你还往外跑?”蒋理在旁一愣:“有这等好事?”二老生怕小公主饿着肚子出门被冻着,上前来劝说:“宝贝,家里包子热好了,吃了再出去好不好?外面冷,空肚子容易冻着。”

冰美人心疼二老,但听见她爸妈的斗嘴声就心烦意乱,丢了食欲。“家里的饭我吃够了,出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接着去港台街看看可有换季新款。不用你们问!”不容全家人再说话,冰美人还是挎上皮包出发了,任由讲理爸在身后叫:“午饭后,肖踌娘俩来我家拉呱(聊天)!”

“好不容易包的,热了再热也不好啊?”高老头看着自己做的包子,挺伤心,声音仿佛是要垂泪了。走到门口的冰美人听见老人家这话语,减慢了脚步。可是狰狞妈仍不闭嘴,又指着丈夫老生常谈:“可都是你惯的?才多大就整天带着出去疯,从小就学会不沾家!我们没吃早饭呢,你又叫人来我们家玩。他家是什么来头?可配进我们家门?”

冰美人还是走了,任由那包子渐渐凉去。

蒋理家在肖踌家东南面的宏业新一区,水蚌线在他家西边经过。午餐后放弃午休,蒋理收拾了一翻屋子,提前站在小区北门迎接客人的到来。

“哦,这就是蒋师傅!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这边请!来坐坐还带什么礼物的呀?每次你和肖厂长来坐坐,传授一些宝贵的育儿经验就行啦!”

与胖妈客气了一翻,蒋理有说有笑地带娘俩走南边院门进家。一楼,南面的小院子里种有盆盆花草,晾得都是衣服。胖妈夸赞:“我就是喜欢爱洗衣服、抢太阳的家庭!”

蒋理的嘴角轻挑了一下。一位个头比蒋理还高的老爷子出来整花草,胖妈赶紧问:“这是——”蒋理介绍这是他的岳父。

老爷子是个宽肩傻大个,大家喜欢称他为高老头。这一时,蒋理向高老头介绍:来者是他的爱徒与其母。肖踌喊了一声爷爷好,胖妈满面笑容喊叔,却只见高老头面无表情地点个头,说了声“进屋坐”,继续整他的花去了。蒋理轻声对娘俩说,高老头算是这家待人态度最好的人了,其他的都傲慢地不给碰,请二位做好心理准备,多多包涵。听得娘俩愣愣地点头。

“我最有素质教养的徒儿,带他的优秀妈妈到来啦!”脚刚迈入屋内,蒋理就开始大肆渲染欢迎氛围。一位个头足有一米七的魁梧女人应声跑来,笑容满面地道着谢、接过娘俩拎来的一篮鸡蛋,让娘俩坐沙发,她去拿茶杯倒水。娘俩一边回话“不用”,一边好奇地看蒋理:热情似火,这是保姆吗?蒋理不动声色地等她去倒水了,轻声向娘俩介绍这是孩子妈。胖妈问贵姓,蒋理说免贵姓申,名申玲。

哦,这就是师傅反复提及的狰狞妈!肖踌愣愣地看着厨房,对她的表现由好奇转成害怕。胖妈也突然想起一事,轻声试问:“哦,孩子跟妈姓的,晴儿是小名?”肖踌的眼睛唰地盯向师傅。见蒋理点头,确定了冰美人确是这家孩子,胖妈乐得忍不住提高嗓门,看着厨房夸上一句:“也是热情之人嘛!”

屋子不大,狰狞妈也是一边干事一边竖着耳朵听呢,此刻立即伸出头来问:“说啥?”吓得蒋理赶紧撵她快去倒水。

见蒋理转过身来轻哼一声,胖妈一时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看出夫妻感情不和,一时不敢再多言。正准备问“孩子呢”,又一位老太太慢慢走出来。蒋理介绍,这是他的岳母。一家人高马大的,就这岳母个头大约只有一米五,视觉效果相差太大。老太太听着女婿的介绍,打量了他娘俩一眼,“嗯”一声就走开了。果然,待人够冷漠的。

老太太姓马。正好,老太婆俗称“老马子”,她也就被人暗称为矮老马了。

狰狞妈送上水杯,胖妈赶紧接过,试问孩子在家吗。狰狞妈撇腔拉调地回答:“又跑出去玩了。”并瞥了蒋理一眼,似有埋怨。

蒋理却在一旁眉飞色舞:“外面比家里好玩。有玩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玩啦!”不等狰狞妈瞪眼,蒋理又笑脸对胖妈,“如今的独生子女,许多都缺乏家教,不知上进、贪图享乐,您是怎样将儿子教育得如此优秀的?”

连“您”字都用上了,胖妈倍感抬举。想先说声“过奖”呢,但没来得及,话被狰狞妈抢过:“你家老公是不是当官的?忙完工作就回家,从不往外跑?”

出于礼貌,胖妈先点了一个头,准备说“但是”呢,狰狞妈又转身反问蒋理:“怎么教的?爸是样本!”

有话总是说不出,急性子的胖妈这一会被噎得心发慌。

蒋理也瞥了老婆一眼,再来抢问胖妈:“您是不是也身居领导之务?是不是最喜欢教孩子传统文化、并以身作则?”

胖妈摆摆手,说自己那职务不算啥。至于儿子,那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准备引到好女婿的话题上。不料蒋理又得意地反问狰狞妈:“当妈的不也是榜样吗?而且你家是女孩,就是需要妈做榜样呢!”

“你让人家说育儿的事情,你这生闺女的跟着喝啥?”矮老马晃晃地走来为女儿助威。生男生女,那是男人的事,现已人所共知。

眼看人家两口子都要动怒了,自己的重要话题还没说出口。胖妈想出有利台词前来劝架:“女孩子,不怕的!找一个有素质的婆家,近朱者赤,不就慢慢学会啦?而且可以学一辈子呢,不用你们操心。”

包括她家笨儿,大家都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蒋理略有犯愣,狰狞妈正好又抢问她最关注的事情。丢下男人,笑脸相问:“你们具体都是做什么职务的?”

自家确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胖妈隐约感觉到了狰狞妈的心态,但仍将真实情况一一诉说。果然,对自家女儿没啥大作用,对方笑得没有刚才那般殷勤了。

蒋理见情况不妙,接过话来:“穷人乍富,挺腰凹肚。果然越是在上的人越谦虚。”

“一边去!”狰狞妈斜眼拨开蒋理,又笑脸看向肖踌,“家里有人指教往上爬的方法,就是好事。来,跟我说说你在单位的表现。”

肖踌怯怯地看蒋理:“还是问师傅吧,师傅说得算。”

嘿,徒儿又把话题带回来了!蒋理喜上眉梢,指着徒儿给大家做介绍:这孩子懂事、听话、勤奋、好学、心善,简直人见人爱。

人见人爱?肖踌的脸蛋刚才就想发热的,这会儿心跳加速了。

好机会!胖妈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向蒋理摊牌:“既然爱,就送给你做女婿吧!”仿佛全世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肖踌的心脏狂跳。

“我家这孩子,”蒋理为难地搓搓手,“肖踌与她一个班的,应该知道。她向来不正眼看男性,好像至今还不懂爱恋。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胖妈看看笨儿那不知说啥的笨样。自己既然开口了,当然不能善罢干休:“那你们身为女生家长,想给女儿找个什么样的婆家与男友呢?透露一点消息,我们也好知道怎样继续打造自己嘛。”肖踌感觉脖子已经向外冒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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