蔸娘跟着他们,上电梯进了一座五星级酒店的高层,往总统套间的方向去。
出电梯,就有两个穿着工作背心的差人,机敏地回过头,看见他们之后,更是变得警惕。娄知铭在最前面,对他们挥了挥手,这才算打消了他们的敌意。但蔸娘还是看见他们用余光,斜着瞟过来。
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来的人都是“灰色帝国”的帮派人员,而他们是条子;这两方人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
越接近案发现场,站着的差人就越多,有些差人会路时候对娄知铭点点头,喊他一句:“娄sir!”有些也是非常敌意地看着娄知铭身后的几个人。
任辉和阿戎倒是自在,对那些敌意总是视而不见,原本安静沉稳的继续保持着,原本张扬自我的依然没有因为气氛的紧绷,而做出谦让。
蔸娘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小心翼翼地对环境做出一圈了解,在这样的气氛里感到心惊肉跳,生怕发出了一声错误的动静。
进到套房里,蔸娘看见了一个微胖的青年,坐在沙发上翘着腿,正在与一位女警员对话,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焦躁地皱着尖尖的鼻子。蔸娘猜他就是奥兰多·阿德里安。奥兰多的眼睛下面挂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鼻子泛着一大片红色,看上去缺乏睡眠,精神很憔悴。他身上衣衫褴褛的,丝质衬衫柔顺着垂着,贴合他的躯体,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但也看得出来经受了不少摧残,现在皱巴巴的,扣子也被散得乱七八糟。衬衫的扣子几乎只扣上了最后的几个,蔸娘可以轻易看见他因为坐姿,而挤出来的肚子。
奥兰多正在用英语和女警员说着什么,他的法国口音极其浓重,说到激动的时候,语言一下子切换到了母语法语去。
警员小姐不得不先安抚他的情绪,再告诉他用英语再慢一点说一遍。
蔸娘眨巴眨巴眼睛,显然听不懂这门还没学过的语言。
“他在说,他昨天根本不记得还有谁进来了这间房间,有些人交了应召女郎,亚特兰蒂斯的心脏就放在他的卧室里,他确实给他们看了,但只看了一眼,他知道这东西很贵重,对他很重要,他强调他没有这么傻。”阿戎一下子看懂了蔸娘的迷茫窘迫,低下脑袋,悄悄给她翻译。
阿戎的外表总是让蔸娘得反应一下,才能想起来他的学历并不低,曾被林嘉文送到欧洲去留学过。
蔸娘促促地点了两次脑袋,继续躲在戎和任辉后面观察这间屋子。
总统套房里装修是新式的极简风格,灯都藏在墙壁缝隙里,家居构成都四四方方的,颜色是灰黑白三色交替着,虽然没什么颜色,但是视觉效果是温和的。
和房间装潢形成明显反差的,是派对之后的一片狼藉,颜色鲜艳杂乱的衣服、已经不成型的布料,塑胶材质的小物件歪歪扭扭的散在地上,和酒水、黏糊糊的东西把它们黏在了地上,蔸娘看不清是漏了气的气球,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有一些玻璃碎屑,来自于灯具或者酒店的杯具,看上去并不是作案的人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这位二世祖与他的朋友们玩闹之后,抛在脑后遗留下来的垃圾。
视线再回到奥兰多身上,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用英语对警员发号施令:“你们有空在这里问我,把我当做犯人,不如赶紧去给我找到那该死的东西!快去找!懂吗!”
“我们需要线索,需要您配合,我们才能更快找到失踪的文物,阿德里安先生。”警员倒是不畏惧他的恶言相向,依然保持冷静地给他回复。
阿戎看了一圈地上放着的标记点,伸手拍了拍娄知铭的肩膀,“去看看他放亚特兰蒂斯心脏的地方。”
他们绕过地上纷乱的东西,在不触动现场散落着东西的情况下,来到卧室。卧室比外面稍微干净一点,墙角有一片肮脏的、湿漉漉的痕迹,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填满了整间卧室。蔸娘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阵想要呕吐的欲望从胃部翻滚着,来到喉咙口,忍不住捂住了鼻子。看来这里有人豪饮之后吐在这里。阿戎也皱着眉头,捂住了口鼻。
床边有两个小沙发,沙发之间放着一个玻璃小矮桌。矮桌上放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面是一张钢笔与水彩绘画而成的知更鸟图案,画中的知更鸟用一种僵硬的姿势张着翅膀。明信片边上放了一只玫瑰花,玫瑰花已经有点缺水,花瓣已经有点蔫了,皱巴巴卷曲起来,花瓣的末端是白色的,顺着花的纹路慢慢往上颜色变深,变成现在看见的钴蓝色。这并不是一朵培育出来的蓝色玫瑰花,而是后期用水以及其他方法,一起染色出来的颜色。
房间里还有两个花瓶,其中一个已经变得稀碎,散落在墙根。阿戎捂着鼻子,看上去不乐意进来,任辉对着娄知铭伸出手。
“乜?”娄知铭看着他。
他看着娄知铭,手还是伸在他面前,对视了一会儿才说道:“给只手套啊,阿sir。”
任辉看上去似乎很专业,对刑侦现场并不陌生。蔸娘看着他熟练并且谨慎地把明信片和玫瑰拿起来,捻着明信片的尖角,前后翻看,并且看它的侧面。
“这就是个普通的工业用纸,批量生产的明信片,侧边沾到了什么,你们检测过了吗?”任辉一边端详着手里的证物,一边询问娄知铭。
“大概是白兰地,这个套房的冰柜里的酒水,我们的伙计已经拿去检验了。”娄知铭走进来,到任辉的身边停下。娄知铭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嫌弃,但是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捂了捂鼻子。他又接着说:“外面那个二世祖说,他的东西就放在这个茶几上,过了一夜就不见了,原本放亚特兰蒂斯的心脏的地方多了这个明信片和花。他老爹是你们的业内人,他似乎对这个连环盗窃案的有所听闻,于是中午就去报案,要我们帮忙他在拍卖行或者黑市里找。”
“知更鸟和蓝色玫瑰相关的连环盗窃案我有印象,但我还得再去问问我们的中间人。对这个神秘嫌疑犯,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只知道那个大盗,在美国东海岸那边有几个未完结的卷宗,给的案件代号就是‘玫瑰罗宾。’”
“我记得‘玫瑰罗宾’不是这么留作案信物的。她不是把知更鸟和玫瑰花分开,放在失窃物品的地方,而是直接放一张手工做的纸张,制造成明信片,知更鸟的图案也是私人绘制,是画的,而不是印刷,这不符合一贯的习惯。”任辉说。
娄知铭点了点头:“我们也发现了这次的作案后留痕迹有问题,我们的一个推断是模仿犯。可能是‘玫瑰罗宾’的狂热爱好者,犯下案子之后对崇拜对象的一种模仿行为,或者也是一种冲动犯罪,在偷盗之后利用‘玫瑰罗宾’混淆视听,希望我们往这个连环盗窃案上去联系。”
“这乍一看更像是恶作剧,小孩子过家家,模仿受害者和那个美国东海岸大盗。”
“‘玫瑰罗宾’的活动范围大多数还是在美国东海岸,美国其他地方偶尔有,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在拉丁美洲。亚洲的案件卷宗上没有记录。”
“所以不太可能是那位神秘大盗了。”任辉把明信片放下来。
“那个花瓶也是作案的时候坏的吗?”蔸娘指了指在墙根处的花瓶碎片。
娄知铭哼了半声:“那是那个二世祖中午起床发现东西不见,找了好久找不到所以大发脾气摔碎的。”
阿戎“啧啧”两声,往外头看了看。奥兰多还在用法语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女警员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而在看随身写字板上的文件,大概是与案情有关。“难怪他老爸不敢把生意给他。”阿戎无情地评价说。
任辉站起来,终于走出这个臭烘烘的房间:“看上去是他把房间门大开,让别人大大方方拿走的。”
“没准是真的,他昨天喝得不少,断片是肯定的了。”娄知铭叹口气,算是赞同他的看法。
“我要去问问他。”阿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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