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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辉哥?”

“怎么了?”

蔸娘这次坐在任辉车子的副驾驶座,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欲言又止的,想问点什么。

从车前窗往前看,能看见阿戎和娄知铭。这两个人虽然一见面就会相互拌嘴,呛来呛去,却也可以站在一起抽烟,看上去像一对已经对彼此熟悉多年的老友,甚至有点像一对生活在一起的多年的公婆俩。

蔸娘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虽然阿戎经常眼珠子目不转睛瞪视娄知铭,但是那并不是纯粹的敌意,反而更像是一种用敌意来欲盖弥彰,好让藏在那层表象之下的东西,不被人发觉。如果能够揭开他亲自盖上的厚厚伪装,或许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也许是非常柔软的,也是非常易碎的。

蔸娘踌躇再三,看着阿戎大概从娄知铭口中听见了什么话,笑起来,把手里的烟塞在嘴里,用唇齿咬着,在拿手去打娄知铭的肩膀,另一只手明明空荡荡的,插在腰间,却还多此一举。阿戎真的想打人的时候,从来不是这样的,蔸娘见识过。阿戎的爆发力是惊人的,但在出拳头之前不会让对方看出预兆,就像藏匿在灌木丛下的猎豹,悄无声息,但是一旦跃出就是直直往他人的致命处去的,并且非常迅速。不会像现在一样,大大方方给娄知铭看见自己的意图,打过去的过程像是放慢的录影带。

而娄知铭呢,也笑着唉这一下。阿戎打得绝对不重,但他还是会配合着,往拳头施力的方向、阿戎的反方向,歪一歪,更别说伸手做出格挡。

“戎哥和娄sir是不是,有关系?”蔸娘看着他们弹掉烟蒂,娄知铭开了驾驶座车门,而阿戎自然地走向副驾驶座。

“他俩啊。”任辉倒没有蔸娘这么小心翼翼,把这件事看得神神秘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娄sir是差人来的哦,文叔要是知道了怎么办?”蔸娘露出担忧的眼神来。

任辉挠了挠后脖子,也是不担心的态度:“文叔啊,大概是我们当中最早看出来的那个。”

“啊?”

“阿戎十六岁就跟了文叔,在文叔面前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要是中意哪个人更是藏不住。再说了,文叔对身边的人都挺了解的,你以后要是中意了男仔,或者女仔,他估计也一下就知道了。”

“那他不介意,戎哥中意娄sir啊?”

“什么年代了,男人喜欢男人就喜欢咯,还能怎么样啦。文叔都是帮派人了,什么没见过。”

“不是啊,不是男人的问题。娄sir是差人啊。”

“戎自己有分寸的。”任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倒不如说,他有分寸过了头。”

“嗯?”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可好了,觉得边上人都觉得他讨厌差人,看不出来他看见娄知铭就挪不开眼。娄知铭看没看出他的心思,我不清楚,但他还没有到和娄sir坦白的地步。”

“啊?”蔸娘发出一声疑惑。

“啊。”任辉发出一声肯定。

“意外的非常……”

“纯情?”

“对。”

“等他们两个以后说开,我要用这个笑他到下半辈子。”任辉看着前面娄知铭的车子亮起后车灯,后退了一点、再开出去,一边摇着脑袋一边愉快地说。

任辉转动方向盘,跟在他们后面。窗外的雨小了一点,雨滴分散并且断断续续落在玻璃上,天边的乌云慢慢裂开几道泛着白光的缝隙,天色渐渐变得开明起来。任辉的车子在跟了两个路口之后,娄知铭的灰色城市越野车往左转,任辉黑色的商务轿车往右转。

逐渐明朗的天色让人有了一夜过去,即将看见朝阳的错觉,如果去看时钟,才让人恍然大悟:啊,原来这是夕阳的光景啊。

“可我看见阿戎和文叔睡在一屋子。”蔸娘忽然说,她还没挑明她住在文叔家去叫阿戎起床,都是在文叔的双人大床上把阿戎叫醒。

“这个大概是之前的原因。”任辉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微微拧起眉头,“文叔十几年前受过伤,他当时小嘛,就在边上但是还是让其他人得手了,大概是自责,后来经常半夜钻文叔房间里去睡觉。”

蔸娘眨眨眼睛,现在她自责了,为了擅自猜测他人关系。

“一开始呢,大概也是打地铺,或者睡沙发。文叔觉得不行,那时候还是十七八的小孩,还能长个的时候,他就叫阿戎上去睡。文叔后来送他去欧洲,他还为此大吵大闹,说文叔离了他危险,差点把自己第一家店都砸光了。”任辉回忆道,绿灯亮起,他就停了说话,专心地开着车。

蔸娘长长发出一声闷闷的声音,像是感叹,又像深思。

“觉得不像他?”任辉问。

“不,反而是他才不奇怪。”蔸娘说。

到了潘妮姐的店,天色已经开始晴朗了,空气里散发着雨后独特的青草和泥土湿漉漉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的。太阳开始西照,在云层中呈现出浅浅的橘色。

任辉去停车,蔸娘先拿着任辉给她的两个密封袋,去到店里找潘妮。

这次一起响起报时的时钟没有吓到她了。蔸娘长了记性,先看了看时间,时间已经来到四点。距离奥兰多·阿德里安举办的“亚特兰蒂斯的心脏”巡展开幕式,还有四个小时。实话实说,蔸娘觉得四个小时并不足够在香岛的“灰色帝国”里,找到那一件小小的文物,更何况,很可能并不是行业中的人做的呢。

蔸娘捂着耳朵,穿过两边摆着钟表都在响的走廊,敲了敲小店最深处,潘妮专门作为中间人工作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门大开了,蔸娘先是看见一个白人,那个人又高又壮,就像一堵墙,出现在蔸娘跟前,把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小半步,不得不抬头,才能看见那个人的脸部。那是一张很经典的男性白种人的脸,尖利的鼻尖和高高的山根,把整张脸衬托的十分立体,颧骨高耸并且锋利,蔸娘猜想如果别人拳头打到他颧骨,那个人自己的手估计也会疼痛好一阵。

那个男性白人只是低头看了看这个矮矮小小的东方姑娘,没有说话,他眉骨在眼睛上投下来的方方正正的投影,让蔸娘感受到一种北方国度独有的冷气与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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