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沿着些许泥泞的小路缓缓走来,一身黑底蟒纹长袍,白玉发冠将长发束起,面相俊朗刚毅,但深邃的双目和略带皱纹的眼角已然不是当初的摸样。
男子牵着的小孩今日倒是乖巧,套着一身淡绿色的袍子,其上用金丝勾勒出各种祥瑞,腰间系一条白底玉带,脖子上挂着一副长命锁,不过这锁有些大了,挂在孩子身上有些突兀。
孩子虽不言语,但双眼炯炯有神,偶尔看向路边山野间时而跑动的野兔,或是天际归来的大雁。
就如此,二人走了许久,直到在一处柳树旁停下,柳树长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可这一片,也只有它自己孤零零的长着,陪伴它的,也只有旁边孤零零的墓碑和坟茔。
爱妻方婉之之墓!
墓碑一尘不染,字也分明,但是依旧掩盖不了时间的沧桑。边边角角的缺口,碑面上细细碎碎的划痕无不在告诉男子,他冷落了这里许久。
二人没有说话,男子将另一只手提着的盒子放在墓碑前,从中取出一件件精心准备的“礼物”。
“这是你喜欢的烧酒,这是你喜欢的桂花糕,这是我喜欢的吃食,这是你喜欢的花……”
小男孩这次没有去看那些兔子或者大雁,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墓碑前摆弄着那些东西。
男子也没有去管小孩子的意思,只是自己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满含爱意的双目泛起了一丝朦胧,拿出两个酒杯,满上,饮尽,再满上,再饮尽,如此以往。
过了许久,瓶中再倒不出一点,男子将另一杯洒在墓碑前。知道你不胜酒力,但是就喜欢如此,那我就替你吧,谁让你也是如此那。
“跪下”男子吐出两个字,孩子也如此做,跪在墓碑前,双眼盯着墓碑上那几个字。
起身,男子走到一旁的柳树,轻拍了拍粗壮的树干,再透过繁茂的枝条望向远方的天际,清明的天空,虽也晴朗,可依旧有那么几朵固执的乌云在远方被风吹拂的缓缓而来。
男子欲言又止。
沉默了好久,才听到男子说:磕头
孩子也甚是听话,双手承在地上,绷直身体,恭恭敬敬的三叩首。
孩子白洁的额头沾染了湿润的泥土,和野草初生的嫩芽,可爱之中带着几分落魄,稚嫩的脸庞显露出几分轮廓,模糊中有几分男子的样子,可细看而下,又多几分文人的儒雅,并没有他父亲那样的杀伐与刚毅。
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男子一言不发,孩子也挺直身体,目不斜视。二人都只是静静的望着那块墓碑,想从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过了一会,男子将孩子搀扶起来,俯身帮其掸去衣袍下摆的泥土。
孩子本想阻止,但是跪的太久,双腿麻木,并没有做到。
男子将手伸进衣袍,从里面慎重其事的取出一块玉牌,两指大小,递到孩子的手中,孩子也双手捧过,细细端详。
玉牌绿意盎然,通透无暇,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或是文字,就似自深山而出,简单裁剪而成。遗憾的是,玉牌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贯穿而过,将玉牌分做两段,裂缝处带着丝丝血色,像是被某人的血浸染成这样,又好像天生就是如此。
“仪方这是你母亲的贴身玉佩,你且收好。”待孩子看完,男子从孩子手中拿回玉牌,将其挂在孩子腰间的玉带之上。
“嗯”孩子点点头,应了一声。
“回家”男子牵起仪方的手,沿着来时的小路,渐渐远去。
树依旧是树,碑依旧是碑,雨依旧在下,只是本要来的云,已经渐渐远去。
……
1064年4月1日秦王秦乾大败齐国大军,长驱直入,收复十三年前沦陷的一十六座城池及曲江西各地。以清明祭奠亡妻方氏之名,提前脱离大军,率2000亲骑班师回朝。朝野震动,李家家主,前任左相李恒远带李家及刑部,户部,吏部各官员在宫门外跪请陛下,秦王有叛乱之意,应立诛之!侍卫总管答:陛下口谕,秦王收复失地有功,念妻心切,情有可原,诸位不可在议。待大军回朝,择一良辰,宴请百官,犒劳三军。
……
南唐都城秦王府演武场
二位少年正在场中激战,身穿青衣,脖挂长命锁,上刻有长命百岁四字,腰系红底玉带,面容儒雅,略带锋芒,手持长剑的为秦王长子:秦仪方。
另一人身穿白衣,长命锁写有玉堂富贵四字,腰系黄底龙纹玉带,面容刚毅,双目有神,持一长枪的为秦王次子:秦仪川。
二人激斗正酣,仪方长剑前指,仪川迈步前跨,右手一拧,枪杆拍在剑身之上,使其偏开几寸,另一只脚迅速跟上,用尽全力,脚带腰,腰带肩,肩带肘,横转一周,猛抽而出。
仪川面不见喜色,但眼眸中星光闪闪,自己论武功差兄长时日已多,平日比较最后都是被兄长欺负,今日正好一雪前耻,还可以向父亲邀功。
仪川正喜,只见仪方一沉腰跨,上身后仰,一个标准的铁板桥,便这样躲开了仪川蓄势已久的一击。
仪方单手承地,接一个后空翻,剑身一抽,不偏不倚抽在了仪川的屁股上,抽的仪川一个踉跄,手中的长枪落到地上,小小的双手揉起了自己的屁股。
“哼,叫你好好练功,你偏要读那些破书!”仪方走上前,撩起仪川长袍,扒开裤子,见并无伤势,只是些许红肿便放心了。
一边的美艳妇人抿嘴轻笑,对着仪方招招手道:“来,仪方,这最后一块桂花糕娘给你留着呐。”
这妇人便是秦仪川的生母,秦王妃赵舒云!
仪方将手中长剑一丢,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赵舒云怀中,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吃了起来。赵舒云宠溺的摸着仪方的头发,帮他把零乱的发髻重新整理好。
仪川也悻悻走到赵舒云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事,你们二人比练,为娘见的多啦,你虽从未胜过,但也进步不小,不必气馁。”
“知道了,妈!”仪川有气无力说道。平日总听母亲说起父亲在战场上如何强大,如何神勇无敌,可自己却不似父亲,武功造诣总是差了兄长一筹。
此时,一十八九岁男子走来,身穿青色圈金绒绣四爪蟒衣,头戴九旒冕,面容柔和,双瞳漆黑如墨,行走间仿佛有虎龙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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