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反被这个又臭又硬的“铁杠头”给拦住,不由得脸上便带出不喜来。
方铁之却并不看他,只伸手制止了那几个正往八角包铜的黄花梨箱子里捡放金银的轿夫。随后背着手端详着走上前去,仔细盯着那一箱杂乱无章的财宝看了半天。
直看得王天浩不耐烦起来,颇不客气地讽刺道:
“方大人这是断案断上瘾了?把这大街当成你大理寺的大堂了吧?正好,刚刚那帮贼人冲撞行抢的案子就交给方大人了。本公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
说着,便胡乱地朝轿夫挥了挥手。催他们赶紧收拾,
可不想那方铁之却再次伸手拦住走上前来的轿夫。抬头问道:“王公子,这箱财物可都是你的?”
“呵,笑话!”王天浩强压着火气,冷笑一声,“不是本公子的,难不成还是你的?”
说罢便不去理他,只高声叫骂,催促着崔忠等人快走。
方铁之却并不生气,但也不放行,沉吟片刻,伸手便向那一箱金银探去,随后一提,竟扯出一个五色华彩的卷轴来。
耿良忠一见,心中大惊,不由的上前一步仔细去看。随后又转头看向身旁的柳龙啸。见他也是一脸震惊,似认出了此物。
三人对视一眼,旋即将那卷轴展开。不看则已,一看此中内容,耿良忠立时浑身的血液如同沸腾一般,心潮起伏,热血澎湃。
他眼珠儿微转,电光石火间,心中便已然下了决定。也不待方铁之、柳龙啸二人做出反应,一把接过那卷轴,双手高举,朗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只此一句,柳龙啸和方铁之立时撩袍跪地,口称万岁。
那王天浩见竟从自己的箱子里抽出一道圣旨来,顿时脑袋有些发懵。
可到底有了上次栖霞山下冲撞龙吟剑的教训。虽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敢怠慢,在崔忠的搀扶下也慌忙跪地,口称吾皇万岁。
围观的百姓原本不过是来看些热闹。哪知热闹还没看明白,就见有位老爷从那王大公子的箱子中抽出一件稀奇的华彩卷轴。
又有另一位老爷接了过去高声宣诵,口称圣旨。随即那几位贵人便真的跪了下来,高呼万岁。竟和戏文中一模一样。
百姓们虽未接过圣旨,可戏文大都是看过的。于是立时也纷纷呼啦啦跪倒一片,伏地叩首,口中高呼吾皇万岁,声震云霄。
由此及远,不一会儿整条雀儿桥大街竟全静了下来,无论商户小贩还是行客路人都跪倒在地,便是不知前面是何情形的,此时也是一面满头雾水,一面随着大流跪倒不敢造次。
耿良忠抬眼看了看四周,心下十分满意,于是继续高声宣道:
“镇国长公主与辽东大将军之女凌氏灼华,恭谨端敏,持躬淑慎,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礼教夙娴,聿茂令仪,太皇太后与朕躬甚悦。兹恪遵太皇太后慈命,特礼聘为太子昊元正妃。待凌氏灼华及笄,由礼部与钦天监择吉日完婚。钦此。”
此旨一宣,满街哗然。
原来这便是那道传说中的先帝赐婚圣旨!是赐婚太安郡主凌灼华为太子正妃的圣旨!
在场众人中,柳龙啸立时露出满面惊讶之色。方铁之似若有所思。王天浩则依然是一副找不着北的模样。
跪了一地的百姓有不少人是听明白了的。前段时间京中流行的那出《锦帕记》竟然真有其事。那定情的锦帕竟真的是暗应了这道先帝圣旨。
只是奇怪,为何这赐婚圣旨竟于王家的财宝箱中被拽了出来?在场几十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看得真真切切,抵赖不得。
这王家乃至王太后,竟皆有私匿先帝圣旨矫诏欺君之罪。
当今皇帝的婚事,太安郡主的赐婚果然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耿良忠将这道赐婚圣旨一口气公之于世。旋即看向满场鸦雀无声的人群,心中一时间欢腾雀跃。
此次是一举扳倒王太后,还政于帝的大好时机!先帝的赐婚圣旨今重见天日,竟又是被王氏一族有意隐匿多年。这矫诏欺君之罪,王氏便是说出大天来,也无论如何推脱不掉。
耿良忠又转头去看正慢慢起身似一时无法消化此事的好友方铁之。
自己这位老友一向不通世故,不合时宜。只一心审冤判案,却从不关心朝堂风云。无论自己如何游说其追随齐相门下,以助陛下亲政,他却皆直言相拒,只说自己无结党之心,从不通融。而今日这事,却不知他会做何反应?
还有那位柳大将军……若他二人能助上一臂之力,定能事半功倍!
果然,耿良忠见方铁之起身后便朝柳龙啸一抱拳,说道:“方某微服出行,未带一兵一卒。此案关系重大,可否请大将军借兵一用?先将这处围了,并将私匿圣旨的嫌犯王天浩看管起来才好。”
柳龙啸亦冲方铁之抱拳回礼,朗声笑道:“‘铁判’有令,莫敢不从!”
耿良忠一见大喜,心中暗道: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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