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因才薄体弱,自此于椒阳宫中安心静养。
齐贵妃贤德温良,擢升皇贵妃,协理六宫,位同副后。
大齐似乎于这一年之间,翻天覆地,换了气象……
……
栖霞山上,经鼓之声宏亮悠扬绵延不绝。伏云庵内,女尼们整整齐齐盘坐于大雄宝殿之上,齐声诵唱《地藏菩萨本愿经》。
灼华一身白衣荆钗素颜跪于佛前虔诚诵念。仇人皆得报应,正应告慰父母在天之灵,告慰凌家军战死的英魂。
三姑亦跪于灼华身后,祷告甚诚。她不仅仅是在为公主驸马及四万将士超渡祈福,更是为了一位故人……
“月姑已经安葬好了,找了块山青水秀之地,那原是她生前的心愿。
“她的尸身之前被方大人停到了义庄,可我怕王太后回过神来再去派人毁损泄愤,这才命人匆匆去办了她的后事。”
三姑扶着灼华缓缓走出大雄宝殿,已然三更天了,今天法事暂告一段落。
“这几日让师傅们多多辛苦一些,给月姑姑好生超渡。她这一生没有自己,只有‘月姑’这个身份,活得太苦……”灼华叹了口气。
三姑跟月姑原是自小便有交情的,听得此话忍不住眼圈一红,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一时间二人皆沉默下来。
夏夜的晚风带来夜来香的阵阵香气,丝丝泌人心脾。三姑陪着灼华慢慢向后院的住处走去。
过了半晌,灼华只觉难受,又道:“其实月姑姑她……本不必如此。我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后路。奈何,她非要走这一步……”
“唉……”三姑苦笑,“她这个人呀,一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做个完美致极。当年公主留她在宫中做线,就是取中她这性子。果然,从一个洒扫的小宫女做起,一路拼杀,竟成了王太后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这么多年却从未露过破绽。
“如今咱们这个局,她也思虑极多。若按郡主之计,远遁未尝不可。可是她却担心若不如此以命相搏,当街揭出太后,坐实王党通敌之罪。那王致之死,事后只怕会被掩饰成政敌仇家暗害,而通敌陷害之罪却是一笔勾销无人再提。
“到时候,这把火说不得会引到郡主身上。便是齐正清也极有可能脱不了干系。
“因此她这才以身作局,以命相证。这满街的百姓,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坤泽宫的心腹,临死前亲口说出‘太后毒杀王致,凌家军昭雪’。王太后真是百口莫辩,王党之罪自此坐实。”
说到此处,三姑忍不住喉咙发紧。灼华伸手挽住了三姑,柔声接道:
“王氏以为没有证据,我们便奈何不得他们。可却不知,这人心就可作判,民意也能定刑。
“天下百姓若皆认定你做恶,你便是十恶不赦,百口莫辩。民心实可杀人,又岂在乎那纸上的证据!
“我只是可惜月姑姑,为了此局以死搏信,我欠她太多……”
“郡主何谈‘欠’字?”三姑忙拦灼华道,“她原就是公主旧属,与我一样,本为孤女,若不是得遇公主,说不得早就饿死在街上。
“我们这些人,命原就是公主给的。她如此,不过是守着本分。”
说着三姑垂眸,忍不住又怀念起来:“不过月儿确实是个能人,城府心智皆为一流,故而才被公主安排在宫中做了暗线。
“王太后掌权后,于宫中清除异己,尤其是公主旧人,暗线几乎被残害殆尽。
“可她偏偏就是比别人机灵,能于血雨腥风之下自保,又步步为营,得了王太后的信任。如此一想,我对她着实佩服得紧。
“那时,公主让我们选个自己想学的营生,日后出宫也好以此谋生。我选了学武,而月儿却选了药膳和推拿。当时我还笑她怎么竟学起了老头子的行当。可谁知道,她后来竟真用这‘老头子的行当’为公主报了仇。
“王太后吃了这么多年月姑做的药膳,又日日受用那推拿。却不知所食之物极尽相克,所推穴位暗中气血逆行。几年下来,她的身子已彻底亏空,此时再突然离了月儿,只怕王太后命不久矣……”
是呀,王太后太低估镇国长公主了。她以为几场清洗便能改天换地,无论前朝后宫她皆可高枕无忧?
可她却忘了,这位是帝国唯一的嫡公主,自小便长于权力和阴谋之中。
孝贤皇后看似平和无争默默无闻,可却能以无子之身占居中宫十数年,掌管后宫井井有条。而生有二子的贤妃邵氏,在孝贤皇后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目,不敢越雷池半步。更兼建元帝与其感情甚笃帝后情深,自其薨逝再未立后。其心机手段岂是常人可窥得分毫?
建元皇帝雄才大略,经天纬地。镇国公主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这样两个人的女儿又岂是软弱无能任人宰割之辈?
后宫前朝,明线暗桩。并不是心存不臣有害人之心,不过是要先有自保之力。孝贤皇后自幼的教导: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太后当年不过是占了雍和帝突然驾崩这个天时罢了……
……
事件终归慢慢平息。灼华连做了七日的水陆道场。
戎狄的十八公主萧莺燕与她的情郎远走高飞,自此一生一世,纵马放歌。
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最大的赢家除了皇帝,似乎便是齐正清一派了……
……
“郡主,如此……确是决定和秦二公子摊牌?”
灼华将写好的字条交于扶风,听得三姑此问,忍不住微微蹙眉。
有些事,她终究还是要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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