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垂眸轻轻一福,道了句,“世子”。随后执扇遮面,目光中微微露出几分不悦来。只因秦昊宇身边还站着一人,此刻正直勾勾盯着灼华发愣。
秦昊宇拱手回礼后见灼华如此,不禁心中疑惑,转头却正看见肖锦鹏魂飞天外,只盯着灼华一动不动。当下忍不住皱眉,再开口时语气便带了几分肃杀之意:“肖大公子,那荷风亭的文会想来也快开始了,宇这便带你过去。”
哪知那肖家大公子竟充耳不闻,而是端起名士之风,一挥袍袖,双手徐徐相交,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底,口中道:
“原来是太安郡主。小生肖锦鹏,见过郡主。”心下却如擂重鼓,暗道:这太安郡主果然名不虚传,我平生所见的女子竟比不上其半分颜色。真是佳人无双,秀色绝世。
想到此处便忍不偷偷抬眼用眼角余光打量灼华。
灼华皱起眉来,勉强点了点头,半句话未说,转身带着三姑敏毓离了那花荫小路。徒留肖锦站在原地痴痴望着佳人背影发呆。
跟在灼华身后的敏毓见此不禁心中有气,回头狠狠瞪了那肖大公子一眼,闪身与三姑一起挡住了他的视线。
三人穿花度柳,只于荷花池边的幽静小路慢慢逛去,却也并不离人群太远,遥遥的总是能见到三五成群的小郎君小娘子在嘻笑玩闹。
正在此时,忽听那几棵粗大的木槿花树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妹妹放心,哥哥自会将此事办好。”
三姑忍不住一惊,心道可别是遇上什么奸/淫狗盗、后宅阴私之事,污了郡主的眼。于是隔空高喝一声:“前面可有人在?太安郡主在此,还不速速出来见礼!”
话音一落,果见从那木槿树后转出一男一女。那男的身材高大,浓眉豹眼,紧皱眉头,目露凶光。女的一身剑袖,做男儿打扮,虽眉眼清秀,却难掩跋扈之色。
那女子一见灼华,忍不住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太安郡主。怎么?我兄妹二人在此说说体己话倒招了郡主的忌讳?”
说话的却原来是冯家嫡女冯洛珊。她边说边转头看了一眼她哥哥。大事细节已在家中谋划好了,刚刚不过白嘱咐哥哥一句,便是太安郡主听见,想来也不明所以想不到那上头去。
几日前靖王府初见,冯洛珊虽碍着众人未对灼华出言不逊,可也没什么好脸色,此时这态度倒也正常。
但不知为何,灼华却总隐隐觉得冯洛珊似在虚张声势。于是心下生疑,不动声色间看三姑一眼。
冯家嫡子冯朗,青宁城有名的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之徒,又因会些拳脚,平日里更兼好勇斗狠惹事生非。三姑于这些时日倒已然将青宁城中大大小小的人物摸了一边,自然不会漏了他。于是此刻不禁冷笑一声:
“原来是冯大人家的公子、小姐。二位并未犯了郡主的忌讳,只是似欠缺些许礼仪。按规矩,二位无品无爵,见了郡主理应见礼才是。”
“你……”
冯洛珊还要理论,却被她哥哥拽了一把。接着一向桀骜不驯的冯朗竟真当着妹妹的面儿躬腰而拜。只是他的眼睛却并未随着腰身一起伏拜下去,而是紧盯着灼华,如同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狼。
三姑忍不住皱眉,上前挡住冯朗的视线。不想敏毓这颗爆炭此时却是炸了,陡然窜了出来,纵身跃起丈余,一脚踢在小臂粗的木槿树杈上,只听“咔喳”一声,那树杈立时折断。可怜枝上数朵茶碗大的花朵立时“扑扑”落地,跌入尘中。
冯朗虽然纨绔,却到底也是习武多年,见此情形,不由得一惊,便知这丫鬟实为护卫,且武功内力极高,此刻是敲山震虎,给自己一个警告。
果见敏毓不知何时手中又捏了一只麻雀,举到面前,眼睛却瞟向冯朗,指桑骂槐道:
“瞪着你那双贼眼看什么看?不过是不想和尔等山禽野兽计较罢了,若真不想要你那双贼眼,本姑娘定成全了你!”
说着猛然扬手,那麻雀扑楞楞箭一般直冲冯朗面门撞去。冯朗顿时骇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待定下神时,已见灼华转身,带着三姑敏毓挥扇而去。
“哥哥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见冯朗站在原地盯着太安郡主的背影半天未动。冯洛珊忍不住挑眉看向自己的哥哥。
“这太安郡主竟如此美貌。我见的女人也算无数,连暖情阁的花魁也比不上她。” 冯朗拿扇子拍了拍手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哦?她那丫鬟却不像是个好惹的。哥哥可要当心!”
“玫瑰刺多,才香甜爱人。”说着冯朗“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这些倒不用妹妹操心,只将心放进肚子里去便是。这女人如衣服,怎比得上你我手足?今日之事,哥哥一定给你办好了!”说着冯朗又向灼华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有冯朗这句话,冯洛珊便放下心来。她哥这性子自己还是知道的,虽贪花好色,可办起事来倒还保靠。
且不说那厢冯氏兄妹如何算计。只说灼华三姑带着满心恼怒的敏毓离了人群寻了一凉亭坐下。
看着眼前犹自生气的敏毓,灼华忍不住笑道:“咱们敏毓可真是了不得,差点就做了那倒拔垂柳的鲁达……”
“郡主你还笑!这一个两个都是些浪荡的登徒子,就差直看到你脸上来了!我看人以群分这话一点儿没错。靖王府既然和这等少廉寡耻之人结交,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敏毓!噤声!”敏毓话音未落便被三姑急急截断,只因她看见远处靖王世子正向此处走来。
“哼,他在我也敢这么说……”敏毓嘴上不愿落了下风,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三姑一个眼风给生生斩断。
“太安表妹。”靖王世子行至近前长揖一礼,确是彬彬有理风度翩翩。灼华福身还礼,又道了一句“世子”。
“太安表妹别来无恙?为何竟就生分了?何不如从前那般称宇为表兄?”
虽那日王府门前与秦昊宇间也算是心照不宣地缔盟,可毕竟不过是些眉眼言语上的机锋,并未单独当面说过话。此时再站在一处,灼华原以为秦昊宇难免会有几分尴尬,可却未想他竟仍是一派坦然谈笑自若。灼华垂下眼帘。
“姑舅表亲,自是极亲近的。”灼华徐徐说道,“可却比不上兄弟手足血脉相连。若是孪生兄弟,那便更是世上少有的亲近。这是二公子与世子之福,亦是先王妃之福。”
灼华说着抬眸看向秦昊宇,那目光平和,又似乎带着一丝让人心静的力量。
陡然提起先王妃,让秦昊宇猝不及防。今日他确是有心试探。如今情势如履薄冰,灼华昊轩那日看似向他示好意欲结盟,可他却并不全信。
灼华有人有钱,昊轩根基稳固,何苦示好于他?可此刻他却于灼华的目光下恍惚间便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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