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道脸上黑气缠绕,被从身下床板上蔓延出来的黑雾笼罩着。
他身上有黑线,指向祁故一行人走来时的方向。
不出意外的话,这条黑线是对应着刚才素芬堂哥黄国梁身上的那条。
祁故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了没有其他的问题,便说:“先把人从这张床上抬下来吧。”
在场三个人,自然轻松就将黄安道从床板转移下来,祁故手指抓住褥子一掀,露出底下两块拼接在一起的床板,一块颜色崭新,另一块则老旧发灰,已经有了虫蛀腐蚀的倾向。
旧的那块倒是没有问题,黑雾是从新的那块上散发出来的。
“这块就是你们前段时间捡回来的木板?”祁故指着那明显被人重新切割过,上了清漆的木板问。
素芬连连点头:“是,是……这木板有什么问题吗?”
祁故绕着木板走了一圈,伸手将木板掀起,果然看见靠床的侧面写着两行小字,是繁体,写的是某个人的生辰,第二行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黄安道。
“这是一块重新加工过的棺材板,”祁故语气淡然地说,惊得那素芬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又满眼恐惧地看向祁故。
“想来是有人知道你们节俭,故意将这棺材板放在了你们夫妻二人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你们捡了回家,而后再偷溜进你们家中,把你丈夫的生辰八字写在这上头,好让这棺材板能准确索命。”
“怎……怎么会,我老公他一向是个老好人,从来不得罪人,怎么会有人想要他的命?”素芬语气颤抖。
“害人也未必全是为了害命,也可能是图财,”祁故说,“躺棺材板能吸棺材气,能发财,但吸取的棺材气越多,人的寿命就越少, 距离阴司就更近。”
村子里就那么些人,最近谁发了财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素芬其实已经信了几分,却还是不明白为何吸了棺材气的是自己老公,发财的却是堂哥。
“大师,那现在这情况……我家男人他还有救吗?”素芬急得眼睛里满是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说话都说不利落了。
而在一旁,躺在另一块床榻上的黄安道也是不停地发出急促的嗬嗬声,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想要说话。
祁故拍拍素芬肩膀,语气笃定:“放心。”
他这话一说出来,简直比任何神丹妙药还管用,让素芬原本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又安安分地落了回去。
而后,祁故走向还在挣扎,似乎想要说话的黄安道,语调平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被他引导着许诺过自己要是运气好,肯定要分他一些之类的话,或者是类似的举动?”
黄安道不住点头,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悔恨。
那样顺口的一句许诺,或者是玩笑一样的签字画押,谁会放在心上呢?毕竟朋友之间,也少不了互相画个大饼,说些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话语,但谁知道,在某些特定条件之下,那些大饼可是真的会成真的。
祁故从前就曾经遇见过一对同桌,两人关系极好,一个学渣一个学霸,但总能玩到一起去,某次考试前,学渣随口问学霸能不能借自己点分数,学霸随口答应了,结果那天考试到中途,原本还好好的学霸就因为身体不适晕倒在考场,成绩比往常模拟考少了一百多分, 而那学渣却超常发挥,多出了与学霸少的一模一样的分数。
第二次考试,又是同样情况。
学霸觉察出不对,经家人打听后找到了祁故,这才解决了问题。
一般来说,借运这种事情不会轻易依靠口头约定达成,需要更深层次的契约,例如符咒之类。但也不排除有些八字特殊的人会因为这种口头应允受到影响。
好在黄安道这八字平平无奇,不在特殊之列,所以应当是黄国梁利用了符咒之类,借走了黄安道用折寿换来的财运。也不知道他一个普通的村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玄学手段, 还是另有他人指点?
如果是后者,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因为那人既然可以指点一个,就可以指点两个,三个……百个,这种邪术如果广为人知,公序良俗都要乱套了,到处都是人命官司。
想到这里,祁故面色越发冷凝,看向蔺寒枝:“先把那个叫黄国梁的弄过来问问吧,这人爱赌博,嘴上必然没什么真话,还需要设计着诳一诳。”
祁故在演艺方面没什么造诣,这任务自然就交给蔺寒枝去做。
蔺寒枝由素芬带着去了黄国梁家里守株待兔,黄国梁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家,大白天喝得醉醺醺的,手里还抓着把现钞,看见素芬的时候忽而惊慌起来,醉意都没了一瞬,慌忙把钱往后藏。
素芬还记得两位大师的交代,强忍着没有发作,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好声好气问黄国梁今晚能不能帮祁大师压着点黄安道,因为过会儿祁大师就要把藏在黄安道身体里的厉鬼抓出来问问,到底为什么谋害黄安道,怕厉鬼用黄安道的身体挣得太厉害。
黄国梁自然知道黄安道现在这模样可不是因为什么厉鬼附身,心里觉得祁故和蔺寒枝就是两个骗钱的假大师胡诌的,但他最近为了随时去观察黄安道的情况,看看还能榨取多少钱财,与素芬走得确实近了不少,这会也就不好拒绝素芬的要求,否则容易遭人记恨怀疑。
这么想着,黄国梁站起来,满面醉得通红,嘴上说:“好,好,我跟你们去……黄安道现在这样子,我这个当堂哥的,心里看着也是难受啊,祁大师如果能帮帮着这两口子,那就再好不过。”
他起身的同时,手掌下意识按了按衬衣的内侧口袋。
*
而此刻,黄安道家中,黄安道早已经被祁故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里,祁故另外找来附近一只还未被阴司带走的游魂,让它变作黄安道的模样,安分躺在床上等人来。
祁故是头一次当导演,那憨厚的乡下鬼也是头一次做演员,再加上祁故许诺要给烧点金银,一人一鬼对视一眼,都是十分激动。
“咚咚。”门响了两声,是蔺寒枝给祁故的信号。
祁故看向黄安道模样的游魂:“你开始吧。”
黄国梁醉眼惺忪在素芬的搀扶下走进了堂屋,轻车熟路朝着黄安道睡的屋子里走,推门,一气呵成。
然而就在他走进屋子里的瞬间,祁故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地在他耳边喊:“不好了,黄安道体内的恶鬼暴起了!快跑啊!”
蔺寒枝配合不已:“啊啊啊啊!”
好在黄国梁醉得迷迷糊糊,并未注意到这对大师拙劣的演技,只是大脑还在分析祁故那话语的含义,然而游魂并不会给他时间多想,当下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黄安道的脸露出凄厉神色,毫不犹豫掐住他的脖颈,将他带离地面。
“还我命来!”游魂阴森森地说出了这句十分经典的台词。
黄国梁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醉意全无,没等开口说什么,身下已经湿漉漉一片。
被淋湿了腿的游魂:“…………”
祁导……你这,得加钱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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