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一声笑刚溢出去,就在维明像要杀人一般的目光里硬生生憋成了咳嗽。
维明还想要说什么,一声沉闷厚重的吱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原本聒噪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见那沉重的、红松木制的吊门在缓缓地降下,仿佛一个从睡眠中懵懂清醒的巨人发出了第一声哈欠,被成人手臂粗的麻绳牵引着,似乎还能听见需要四人合力旋转的转轴工作时嘎吱嘎吱、沉重又令人愉快的声响。
是城门开了。
用砖石凿刻,用金漆涂写的牌匾被悬在城池的高处,像是神慈悲的面容俯瞰众生。
——永辉城。
一行人顺着降下的木桥进了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回到家的温馨。
维明把自己那一份木桶从板车上搬下来摆到仓库里,结了工钱。脱了罩袍身上的汗臭就猛地散发开,正打算找朋友一起去澡堂里泡澡,瞥见前方有个小女孩猛地扎进一个少女怀里,直撞地那少女一个踉跄。
他继续往前走,果然是织罗和那个叫林朝的小女孩。
这林朝也是个名人——靠粘织罗出名。不管男的女的,和织罗走的近了,她就和个护崽的母鸡似的,啊不是,和只小狼狗似的,全身的毛都炸起来,龇着牙非得把人逼走不成。
他切了一声自顾自走了,路过那两人时,听见林朝小声地和织罗说她捡回来的那个人醒了。那充满濡慕眷恋,又小心翼翼仿佛是要被主人丢弃的宠物一般的眼神,看得维明觉得自己牙酸。
这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来接丈夫回家的妻子,来接父母回家的孩童,问东问西的寒暄和带着温情的埋怨充斥着这个狭小的地方。
他继续顺着大路走,手里的铜钱被抛来抛去,互相撞击出叮铃哐啷的响,在这片背景音中他蓦然想起织罗总是被称为善堂中最漂亮的女孩儿之外,也总是被称为最善良的女孩儿。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眼神阴恻恻的,是为被表象愚弄的人发自内心的嘲笑。
洛河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大量的水淹没了她的口鼻。她慌张地扑腾,手脚并用。喊不出声音,身体的动作都变得迟钝异常,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一点光都没有,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黑暗和水一起笼罩了她。
恐惧像是一条毒蛇悉索着缠绕上她的身体,顺着脚踝、小腿、一路蜿蜒爬上她的身体,带起一串的战栗,在她的耳边吐出鲜红的蛇信,黑暗中仿佛有野兽蠢蠢欲动,吞咽着唾液伺机夺取她的生命。
洛河急得都快哭了,拼了命向上游。
她还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大学才了一上半,磕磕绊绊长这么大,从未碰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冷静分析什么的全忘了,只一口气憋着挥舞着手臂和小腿。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臂和小腿都累的发酸,却还是一点光都瞧不见。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洛河不由自主地发抖。
还没等她细想,突然听见一声冷笑,这声音仿佛是直接从她的脑海里发出的,如一记重锤砸进她的脑海,直震地她一激灵。接着她的身子猛地向下一坠,洛河条件反射地闭眼,感觉自己砸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面,再睁开眼时,温暖的光线一下涌入了视野,一双碧绿的眼睛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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