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翾抬起右手扯了扯背篓的绳子，跟了进去。
鲁家前院很大，院子西边搭了一个棚子，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料。有些已经剥去树皮晒干了，有些一眼就能看出刚砍下来不久。地上残留着木屑、木花、各色刨子工具，还有许多的霜皮溜雨——白色光滑的树皮，无不透露出鲁木匠当初被带走时的匆忙。
妇人顺着朱翾的视线看过去，神情顿了顿，暗道：糟了，这两天光惦记着相公被抓的事，忘了收拾……可不能让小客人走了，如今家里正缺钱办事呢！她连忙上前挡住朱翾的视线，指着另一边的木料强颜欢笑道：“小贵客，那边都是上好的木料，您需要什么，随意看……”
“荣娘啊，这小娘子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厢房里出来一人，正是先前在衙门前哭诉的那个老妪。
见到对方，朱翾才算是安心了。
“阿娘，这小娘子是秦叔介绍来咱家买木料的。”
“哦，秦山介绍的？”
老妪眯着脸打量着朱翾，眼神流转间透露出几分怀疑和警惕，和昨日愁苦的模样大为相同。
朱翾连忙应道：“是啊，我昨日从秦山阿爷家买了一截崖柏……”
听朱翾细细道来，老妪脸上的警惕才慢慢散去。她家虽然刚刚出了事，但早前秦山家收到了上好的崖柏，她还是听了一耳朵的，这小娘子没说谎！
“你家怎么让你一个小娘子来买木料？”老妪走下台阶，惊奇道。
“家里要趁着暴雨来临之前修补一下房梁，阿爹受伤了，阿娘要照顾他脱不开身，阿弟还小，就只能我来了。”
“你家也有事啊，哎，都不容易，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真是了不起。”老妪听了朱翾的回答很是感慨。
她儿子，就是小时候没管好，这才让他跟着狐朋狗友学会了偷鸡摸狗，好在后来她很是下了一番力气，这才掰正了。
如今却……唉，也不知他在牢里有没有受罪？
老妪想到这里，眼眶瞬间红了，她连忙伸手抹了抹眼角，打起精神做生意：“那你看看，家里交代要买些什么木料。你放心，我家的木料极好，你又是秦山大哥介绍的，一定给个最实在的价格。这是上好的杉木，用来做房梁最好，这是柏木……”
老妪应是经常接待上门的买家，说起木料那是头头是道，木材的种类、生长的年份、适合的用途，张口就来。
朱翾虽然是来探查一二的，但家里确实也需要买些木料。先前定下要加固围墙和屋顶，这其中就包括要更换老旧的房梁。她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鲁大娘，您可识字？”
“简单的自然认得，我家做生意，平日里也会和主顾签契约的。”老妪说到自己识字，腰板不由挺直了些。
朱翾便顺着夸赞了一番。
鲁大娘听着朱翾的话，忍不住翘了嘴角。
“那您看看，这是我家要的木料。”
“哎哎。”鲁大娘接过清单，眯着眼看了一遍，点头道：“有，家里都有。”
“那太好了，您看今日能送吗？”
“今日就送？”鲁大娘有些惊讶。
这一般定木料都要缓个几日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当日就要的。
“是啊，我家急着整修屋子呢！”
“怎么这么急？”
“娘，小贵客，别站着了，过来吃茶吧！”鲁大嫂沏了茶，招呼朱翾和鲁大娘。
“看我，真是怠慢了。”鲁大娘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说着就引朱翾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朱翾谢过，捧着茶碗吹了吹，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还不是那飞天大盗闹的——”
“哐。”
“娘，你怎么了，有没有烫着？”鲁大嫂听见茶盏打翻的声音，连忙回身，跑到鲁大娘面前焦急询问道。
“大娘，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烫着。”鲁大娘收起脸上的惊慌，少顷，她稳了稳心神，自嘲道：“这人啊，上了年纪不服老都不行，连茶水都端不稳了！”
“我看您身体健朗着呢！”
待鲁大嫂收拾了碎茶盏离开，鲁大娘看着朱翾欲言又止，几次后，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刚刚听小娘子说那什么飞天大盗？”
“是啊。”朱翾放下茶盏，愤愤道：“前几日晚上，我阿娘听到了几声动静，怀疑是那飞天大盗探路呢！我们家便决定把家里的围墙屋顶给加固一下，既然决定动工，就想着顺带换一下老旧的房梁。”
“是……是这样啊。”
鲁大娘听了朱翾的诉说，心情大起大落，她还以为小娘子家真的遇见了大盗呢！若真是如此，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是，据她昨日在街上打听到的相关消息来看，这小娘子一家怕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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