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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三日之后,杭州城外西北一百六十里外,天目山,清凉峰上。

从上清观一路上躲避着四叛首穷凶亡命的围堵追杀,一身伤痕累累,风尘扑面,却偏偏是自寻绝路,只身一人狼狈不堪的顺着蜿蜒幽深的青石山路执迷不悟的一心拖命攀上这悬崖万丈的天目山清凉峰上来,难道赵净莲他当真失心疯了?还当真以为清凉峰上真有大罗金仙等在那里解救他于生死血劫不成?

但是,那又能怪得了谁呢?慕容莲缺是他一早打发回点沧山去,为了仔细掩饰好自己这个假冒的归云教教主身份,蝶儿也一早被他打发进灵隐寺去替母妃她上香祈福,他只是想自己亲手解决他们,不管是用什么见不得光的阴狠手段,在芸芸众生心中,不择手段的对付叛徒本就是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寻常事情,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未及上门去找他们晦气,他们倒自己找上门来围堵追杀他来。

清凉峰上绝境幽深的缭绕烟云中,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三叶金盏草香气。

“赵净莲,你……”

白玉堂主赤莲子在七日断肠散和三叶金盏草的双毒催厉下第一个真力逆转,“噗”的一声一口黑血从唇齿之间翻江倒海的四散飞溅出来,登时一个倒仰栽在地上,死不瞑目。

“可惜,本来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赵净莲在悬崖边上冷冷笑笑,“只是,当真以为太子他能看得上此等江湖风尘货色。”

“赵净莲,你,你……说……什……么……”

嘴角已经顺流而下滴滴污秽黑血,展苍鹰的顽抗力自是要比一介女流要稍稍强悍一些,虽然亡命在即,但是人永远都是有好奇心的,即是到了现在这个苟延残喘的颓丧地步,堂堂飞鹰帮主,又岂有能在好奇心满足之前即慨然赴死的道理?

“无情最是帝王家,”赵净莲涩然笑笑,“借几个贪得无厌的愚蠢莽夫顺利除掉本王之后,太子他又岂会不惦记着杀人灭口的?”他淡然感叹的轻轻摇摇头说,“七日断肠散本是慢药,太子本打量着七日时间足够让本王殒命的了,但是却忘记了清凉峰上的三叶金盏草可以即刻催动身内毒气涣散攻心,”他说。

“所以你才有意将我们给引上天目山清凉峰来,”眼见得展苍鹰已经在自己脚下毒气攻心,七窍流血而亡,杜子腾和陆潇桐二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拼着身内最后一丝真力逆反直扑上来要与赵净莲在清凉峰上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赵净莲见状身形不由自主的向身后的万丈悬崖边上又轻微蹭了一蹭,只见脚下几块碎石泥土随着他的鞋尖点地悄无声息的嘶嘶掉落到悬崖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去,好似是刹那间就被悬崖下的万丈深渊中的缭绕烟云瞬间吞没了一般,耳畔听不到半点回响动静,他心中料定眼前二人的真力气息已经竭尽灯枯油尽,因此上心中也着实没有太过在意二人手中森冷刀剑,只是一心盘算着该如何藉此而扳倒长兄太子之位,若是一举成事,这逼宫弑父的罪名,此生倒是真心不必背了。

只没想到,就在净莲眉头紧锁的一刹转念之间,眼前局势倏忽之间即让人措手不及的瞬息万变,风云逆转起来,只见武夷掌门陆潇桐自身后执剑“嗤”的一声刺进身前脚步踉跄的手持金刀拖命向前疯狂砍杀的逍遥老怪杜子腾后腰,之后只轻轻一个飞腿,即猝不及防的将杜子腾整个人身劈头摔打在赵净莲身上,净莲在悬崖边上一个身形未及稳住,一脚踏空之下纵身向身后万丈深渊之中仰头跌落下去……

(二)

陆潇桐在清凉峰上成功设计除去江遥王之后,念及江湖同道情谊,匆匆在清凉峰上的一处草木繁乱的碎石堆中挖坑掩埋好赤莲子,展苍鹰,杜子腾三人尸首之后,即马不停蹄的急急自天目山上赶回杭州城里,趁夜潜进太子府中准备一不做二不休,趁势行刺当朝太子赵净真,他知道太子府中自来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因此上也并未想过要一身黑衣蒙面的自后花园中飞檐走壁,飞镖锁喉,反而一身长衣素衫的从容自太子府邸大门外面光明正大的踱步而进,因为他自信赵净真他当日并未察觉到自己在酒席筵宴上悄悄将杯中清酒转手倒进身后一炉熏香灰烬里面,七日断肠散虽然无色无味,混入清酒之中常人往往难以察觉出内中半点端倪,但是可惜,这一味稀世奇毒三百年前却是经由武夷山一派开山祖师亲手调配传世,赵净真一个经日里在太子府中养尊处优,饱食终日的纨绔少爷,黄口小儿,心中哪里会有这等心思算计,他自然更是不知数月之前他即已暗地里收受南平,江东,汉阳三位王爷各自三百万两黄金,只等着施计一举除去太子,逼宫圣上之后,三位王爷依照事先约定三分大宋天下,而自己,也可顺理成章的从中分一杯肥美羹肴,将武夷山左近方圆七百里内尽数划归己有,创建起自己一朝皇袍加身,君临天下的大宋顺天王朝,逍遥快乐的当自己的大宋顺天皇帝。

此时正是一更不到时分,太子府里莺歌燕曲,灯火通明,陆潇桐料定此刻太子必定是在新近纳娶的紫嫣美人闺阁之中风流快活,趁此机会下手是最好时机不过,因此上趁着回廊里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的人影匆匆之际,企图趁夜从廊下莲池假山之下的暗道之中悄悄潜进后院深处紫嫣美人的翠屏阁中以七日断肠散暗中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谁料想自暗道另一头的翠屏阁暗室里蹑手蹑脚探出身形之后,数十把明晃晃的长枪剑戟已经齐齐抵在他脖颈上面。

眼看着翠屏阁中一对对金盔银铠冷面肃杀的御前羽林侍卫,陆潇桐心知大事不妙,但是无奈却已经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逃,更未想到,当今圣上,大宋孝宗天子赵昚竟自龙颜盛怒的正襟危坐在翠屏阁前堂里面,吩咐手下数十贴身御前侍卫即刻将大胆逆贼陆潇桐拖出阁外乱刀砍死。

陆潇桐心知自己今日定然已是难逃一死,即是如此,不若藉此拉上几个皇子陪葬,因此上当即五体投地的三叩九拜在当今圣上脚下,“启禀圣上,罪民自知欺君犯上,罪该万死,但是望皇上圣明,罪民实是有下情回禀,还请圣上开恩,容罪民将心中隐匿下情向圣上回禀一二,再将罪民推出千刀万剐不迟。”

“有话快说,”孝宗因为太子府中细作眼线前日里向自己飞鸽回禀的太子殿下企图逼宫篡位的事情心中正自暴跳如雷,五内俱焚,哪里有兴致和个贪得无厌的江湖草莽耽误半刻时间闲扯,但是因为好奇心所致,还是忍不住想要破费一时半刻想要仔细听他把话说完。

“圣上可知,罪民此番自假山暗道里来到翠屏阁中,其实并非是来向太子殿下讨赏,”他说,“而是想趁机一举结果了太子殿下性命。”

“什么?快说,是谁人如此胆大妄为,竟自指使你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欺君犯上之事?”孝宗皇帝看似雷霆盛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启禀圣上,这却也怪不得谁,因为此事本是太子殿下丧尽天良在先,净德,净仁,净义三位皇子殿下,只是趁势与太子殿下他玩弄了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与朕从实招来。”

“启禀圣上,五皇子净莲今日里日落时分已经自天目山清凉峰上的万丈悬崖上纵身跌落进悬崖下云烟缥渺的无尽深渊之中,现在想来,连尸骨都免不了被野狼叼去吃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孝宗皇帝倏忽之间感觉到心口处一阵催魂索命的气血翻滚,好悬一个趔趄从太师椅上将身跌落下来。

“圣上,五皇子他本来是罪民主子,暗地里指使罪民设法替他除去太子殿下,但是罪民后来又反被太子殿下暗中重金收买,将计就计的替太子殿下他在天目山清凉峰上将五皇子他逼落万丈悬崖,现在,罪民是受南平,江东,汉阳三位王爷所托,前来一并取下太子殿下性命,与三位皇子一起将大宋半壁江山四分天下,各自为王……”

孝宗皇帝还未及听陆潇桐将话说尽就已经一口鲜血自唇齿之间灌如泉涌般翻江倒海的四散喷涌而出,身边御医赶快凑上身来急急替陛下调伤把脉,少时,终于等到孝宗皇帝在太师椅上一口窝心滞气缓缓喘过来了,急火攻心之下,当即直着脖子大喊大叫着将大胆贼子陆潇桐给即刻拖出门外去千刀万剐,将身上皮肉给一刀一刀剁的碎碎的分发给杭州城里的老百姓蒸煮尝鲜,将太子和三位皇子一起押送回内宫天牢里监押候审,速速派人前去天目山清凉峰下找寻五皇子踪迹,即是已经在山涧里跌得粉身碎骨,也要将碎掉的血肉骨头一块一块的尽数找寻回来,归葬赵氏皇陵。

半月之后,据亲率三百御林禁卫前去天目山上日夜搜寻探查的大内总管回禀,清凉峰下迄今为止只是找寻见五皇子他贴身束缚衣衫时惯用的一条云锦玉带,除此之外连一片染血衣襟都没有找到,孝宗皇帝无奈之下只得匆匆以一尊精雕细琢的玉石雕像代替净莲真身将他以皇子之礼入葬赵氏皇陵,对外只是公开宣称五皇子他因为母妃身体有恙,而在半月前只身一人前去天目山上大小百余座寺院道观之中一步一头的一一替母妃她在西天佛祖和三清道祖跟前虔心上香祈福,谁料在下山时一个不小心,失脚从山路上纵身滚落山下深涧之中,虽然宫中御医及时替他疗伤救治,但是仍旧因为伤势过重而溘然殒命,今以皇子之礼葬入赵氏皇陵,王妃蝶儿既然之前已经在上清观修行多日,恩准不必在江遥王府之中替夫君守贞,任其在上清观中继续修行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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