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虽然失去从前一切记忆的莲澈在云栖寺里一日一日的心无挂碍,黄卷青灯的倒是看起来比昔日里在湿华大神身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确是温柔清净了许多,但是相比起寺院中那些个终日里在佛像前念经打坐,烧香叩拜的寺中大小师父,心中一丝难以释怀的净水波澜,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一潭清澈湛深的碧波潭水一般随着空气中那暗香浮动着的遥远海风一痕一痕的于灵台清净之中无可挽回的愈渐清明净澈的波澜翻动起来。
是山下临安镇中那个每日上山来为他送些茶果羹菜的绛衫少女仿若是在遥远幽深的东海禁地之中瑟瑟打抖的痛哭抽泣的千里传音在青灯黄卷之下无可挽回的一点一点敲击着他心中本已尘封许久的些许前尘旧忆,东海禁地,葬云海牢,七字真言,娜迦祸世……
一包江湖上惯用的无色迷药,一只神话传说中的劈水神珠,身上一捻隐隐散发出的三曼多陀罗清香,头上一笠玄色轻纱淡淡覆额遮面之下,他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将已经被一碗掺了半包无色迷药的清茶迷晕沉睡过去的素衣师父温柔的抱在禅房竹榻上面,真心希望他能够在这只小小竹榻上面安心昏睡上三天三夜,但是因为师父他本自并非红尘人世之中一介寻常凡夫俗子,身上一身精深道法虽然在他面前掩饰的很好,只可惜因为前日里无心中以左手两只真力瞬间隔空掐住一盏被他存心失手自指尖打落的滚水清茶,却将他之前在自己跟前一切的伪装遮掩一刹之间尽数烟消云散的干干净净,一身仙体真身在他跟前再难隐匿遁形,因此上净莲一直担心,唯恐师父他只消不到十二时辰即可强行逆转一身三千混元真气,自昏睡之中溘然醒转过来,横加阻碍自己只身前去东海禁地一寻自己前世记忆,前日里在天目山下,去向山下临安镇的青石山路上半路拦住他的那两个无名小妖,看似该是东海龙族之中的一对虾兵蟹将才对,不然断不该轻易自口中吐出掌心里这只水族中人无论男女长幼悉数与生俱来的小小劈水神珠才对,他们亲口告诉他前日里那个每天上天目山上来替他向云栖寺里送素饼羹果的绛衫少女现下已经被他们的主子,东海老龙王下令关押到东海禁地之中的葬云海沟里去了,若是半月之内他还未在东海禁地之中现身葬云海沟之内,那位绛衫少女即将被东海禁地之中最为温柔蔓美的两株沧海明月藻死缠烂打的永世纠缠禁锢在东海海底,此生无论生死,都将再难自东海禁地之中出离逃脱,重见天日……
(二)
东海之滨上白浪滚滚的曲折海岸线,想来自该永世都是碧空如洗般的沧蓝和蔚蓝色的,洁白的海沙在云卷云舒间悄然普照散播出来的万丈阳光温柔似水的炽烈照耀和抚摩下,一闪一闪的闪耀着状如深海玉蚌中痴心诞化孕育出的夜明宝珠般的夺目颜色,光洁而又莹润,璀璨而又炫彩熠熠。
或许,亿万年前的东海之滨,也曾如现在一般的深湛而又蔚蓝,温柔而又平静,沧蓝色的海水,纯白色的海沙,海边,竹篱上几张断碎渔网,娑罗下几尾残破渔船,左近繁华的海港码头,灯塔终年不灭,远处安静如水的小小渔村,灯火彻夜不熄……
江遥,净莲,莲澈,一步一步迈向东海深处亘古神秘的龙族禁地时,深深埋藏在心海之底最幽深晦暗之地的遥远往昔和记忆,伴随着身边一卷一卷汹涌翻滚的沧蓝色海水难以抗拒的如一泄千里的巨浪海啸和洪水暴雨般披风踏浪,翻云覆雨而来,华严,枳沙,小蝶,离逝……冲天海啸,清洗大地尘迹,连天巨浪,荡涤污秽人间,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含苞待放,耗尽一身三千混元真力的无明业火,花开彼岸的妖艳之花,一夕之间业火焚身,烟消云散……
萧杀黑暗的东海龙族禁地深处,一条乱石嶙峋的蜿蜒海沟之中,一声一声翻江倒海般的狂躁哀嚎,凄厉惨然的直似是一把一把阴森锋利的剔骨尖刀,一刀一刀将葬云洞外滚圆硕大的锁喉巨石硬生生的给一刀一刀剔碎成一堆百尺之高的礁岩碎沙,莲澈在叹息之余忍不住借着葬云洞前的红莲火把认真仔细的瞪眼端详了碎沙旁那个一身半旧披风裹身的落魄身影一番,依凭着昔日里的散碎记忆,隐隐约约的认出眼前这个容颜青涩稚嫩的清丽少年,正是记忆中那个不甚清晰的熟悉身影,归云教中的归云圣使,云水仙尊。
他微微有些好奇,“恢复我的前世记忆,还以为能够很容易的让我心甘情愿为你所用的吗,或者,就算只是赵净莲的记忆,也未必那样容易,”他说,“葬云洞里这条娜迦神蛇,本是娜迦族中叛徒,娜迦全族效忠湿华大神,背叛者当年就是我奉湿华之命关押在这里的,”他淡然凝眸看着他的眼睛,“你之前对我如此上心,自然是因为知道我前世是谁,可对?”他在葬云洞前冷冷清清的瞪眼看着他问。
“别打量本座将那个丫头从临安镇上劫来这里就是为了听你来油腔滑调的向本座来闲扯废话来了,”云水仙尊说话间额下两道黛青眉睫已经忍不住溘然间向着额间朱砂方向横眉倒竖的狠狠蹙了一蹙,“这条长虫看起来身子骨结实,该是有把子力气,”他说,“帮忙把葬云洞封印解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当咱们从未相识。”
“祸世娜迦历经亿万年困囚镇压,身内再多真气法力在这奇寒刺骨又无食无药的葬云监牢里面也已经被用来虚耗延命用了,”他说,“在下不管你的真正身份来历到底怎样,”他微微笑笑,“但是看你蠢的竟自想到要来这里解禁这条已经无甚大用的祸世娜迦,在下料想,你想对付之人,心机必定深沉的已经快要将你逼入绝境。”
“你放心,现下身陷绝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仙妖孽障,未必只是本座一人,”他说,“听说东海禁地之中的沧海明月藻自天地初分,鸿蒙初判之日起即未得机会施展过自己一次精深法力,”他冷冷笑笑,“今日,不妨就拿齐云山上那只会扇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小蝴蝶妖孽试炼一下如何?”
莲澈还未听他说完心中即已“格”的一下溘然打了一个小小冷战,他心中自是知道东海禁地之中的沧海明月藻本非葬云绝境之中杀生伤命的嗜血海藻,只是天生生就一身万年不毁原身,三界之中除却湿华大神手中那把翻江倒海催引雷电的三叉神戟,世间却再无一件仙家兵刃神器可断,而葬云绝境之中又遍地蔓延着当日被自己以六字真言困囚祸世娜迦时受道法波及而惨遭支离破碎的亿万珊瑚虫碎尸,若是小蝶她当真被沧海明月藻长年禁锢此地,千年之后,必定会在海水流卷之下被那些支离破碎的珊瑚虫碎尸日渐蔓延封身,成为葬云绝境之中一棵最光彩照人的珊瑚石树……
莲澈一念及此,因为算计到那条祸世娜迦如今必定是早已功力大减,灵体虚弱,想来虽然还可在天地之间逞强为祸一阵子,但是天界众神想要派兵缉捕斩杀掉它定然也并非什么艰难事情,而小蝶她一旦身陷沧海明月藻中,即是永世沉溺,万劫不复,当即决心将解禁葬云海牢困囚封印的六字真言合盘向云水仙尊脱口而出,以换得小蝶她安全被送出东海禁地,但是谁想到沧海月明藻缠绕之力本来是连云水仙尊都难以控制,莲澈在将小蝶自沧海月明藻中放出之后自己却一不小心深陷其中不得脱身,小蝶一气之下登时间一鞭子结果掉身边两只虾兵蟹将小命,自二人身上取了劈水明珠之后即气急败坏的一路跑去仙光缭绕,水晶灿灿的东海龙宫之中一顿乱抽乱打,口口声声哭嚷着要东海老龙王即刻派兵前去葬云绝境之中救回哥哥,幸而那时天目山下云栖寺中因误中茶中迷药而横躺在禅房床榻上混混沉睡的华严太子半睡半醒之间强行运功咬舌抵抗住迷药药力,掐指卜算之后急急自云栖寺中赶来东海,及时阻止住了小蝶在东海龙王眼皮子底下的胡搅蛮缠,娇嗔放肆,之后即亲身前往葬云绝境之中一探究竟,待到亲眼看见莲澈他已经身陷沧海明月藻攀蔓困囚之中,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蝴蝶仙子一起自东海之中施展仙术飞身一跃至化自在十八层天上,恭恭敬敬的俯首前来拜见湿华大神。
(三)
听说昔日被自己亲口下令永世困囚镇压在东海深处葬云绝境之中的那条祸世娜迦现下已经被莲澈那个忤逆反叛亲手解禁私放,心中虽还不至于是如何如何的急火攻心,气急败坏,但是听说他现在正只身一人困囚在葬云绝境的沧海明月藻中,只等着千年之后被遍地珊瑚虫碎尸给石封成葬云绝境之中一棵最光彩夺目的珊瑚石树,心中却着实是雷霆震怒,气急败坏起来,他心中自是知道这个灵山佛祖身边最得宠爱的华严太子他自来即是个为了顾全大局而不计前嫌,宠辱不惊的佛陀弟子,因此上也没打算太为难他,他在御花园中的一棵遮天蔽日的青青菩提树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要想借得三叉戟斩断缚人海藻,只叫枳沙那个孽障小子自初禅大梵天上一步一头给本王磕到化自在天上来即可,”说完,即冷冷清清的吩咐身边随侍在侧的慕尘太子耽若尘华好生送客,多一刻也不容二人在化自在天上停身逗留。
华严知道湿华大神他这是在存心刁难自己,身为佛陀自己,莫说一步一头磕到化自在天上,即是一步两头,只要能够借来三叉神戟,枳沙他也必定是会心甘情愿,责无旁贷的,但是他现在还只是一棵在初禅大梵天上的御花园中那棵灵根仙叶的大蟠桃树下混混沉睡着的一株小小含羞仙草,要在仙桃树下静心吸吮三百年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才可化为人身,而现今,才仅仅过了一个甲子不到的杳杳光阴而已……
看来此事也只有去凤凰山上求一求那只自来傲骄暴虐,飞扬跋扈的孔雀明王殿下慈悲施出援手才可圆满功成的了,华严忍不住涩涩笑笑,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当日灵鹞山上的善逝大人他在凤凰山上的婆罗神刹之中对孔雀明王他咄咄相逼,杀机步步时,可曾想到今日门下弟子将要担当应付的如此烦扰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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