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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其实要云莲带着清裳去江城中闲逛几天本来是花水无缺心中一早算计好的主意,虽然天帝那一门子人的恩怨情仇他是自来不会在心中有半点在意,但是耶律成仁这辈子不会娶王妃这件事情他在心中还是很自信的,只是清裳不知道,自己有意要她去江城是因为淮安城外很快就要开始一场大战了,而且就在清裳和云莲去江城之后三日不到,大金南院狼主完颜耀辉就下令攻打淮安城,杨清灭率军在淮安城外和金军死战,锦云侯和新近收在身边的一个名叫斩情的贴身护卫,此时正在城门上观看城外宋金两军的激烈交战,杨清灭手下的精兵强将甚多,单是杨清灭的一个远亲杨云,连日来就已经在两军阵前连伤完颜耀辉手下几员大将,甚至连完颜耀辉的侄子完颜翔也被杨云他在两军阵前将首级一剑斩下,高高悬挂在扬州城门上面,听金军大营中的细作传来的口信,完颜耀辉因为几次派人前来淮安城门上盗取侄儿首级不成,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匆匆在侄儿尸身上面用牛皮包裹上一个木雕首级,派人用楠木棺椁盛殓之后千里迢迢的运回洛阳城去发丧出殡,归葬皇陵。

完颜翔在两军阵前猝不及防的丧身殒命着实已经是让完颜耀辉锥心刻骨的深深体味到痛失亲人的深刻哀伤和悲痛,因此上虽然现下宋军大营里的几员猛将经日来自己营前出言不逊,破口骂阵,但是他却始终也不愿意让义子完颜鸢裳他单枪匹马的骑马出去和他们对阵,每日里只是一味山珍海味,美酒珍馐的哄着他高兴,以南院世子的名分讨好他,希望他在自己身边老老实实的当个贴身护卫,日后自己就算是死在战场上,总要有个能将他一路扶灵送回洛阳城里去的才是。

但是完颜鸢裳他在金军大营里看见父王他迟迟不肯发令让自己出去和杨清灭将军阵前对峙,一气之下瞒着父王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冲到两军阵前,凭着胯下一骑白龙骏马,手中一对护手双枪,一脸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接连将杨清灭麾下被称之为四大神将的杨云,方雷,严成,李福,一枪一个挑在马下,四个人在两军阵前一路上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拼命逃回宋营之中,杨清灭见了,心中登时大怒,连声喊叫着今日定要亲自披挂上阵,亲身会一会完颜鸢裳这个年轻气盛的世子将军。

斩情知道即是鸢裳封住自己真身法力,杨清灭一介凡胎也不可能是一个祸世魔尊对手,而且金军中有这样一个横扫千军的祸世魔尊,几十万几百万宋军都不够他一巴掌扇的,因此上寻个机会急急前来金军大营之中,喝令他现在立刻找个借口辞别完颜耀辉,和自己一起回去普渡山上,因为澜沧江畔刚刚传来消息,断情在荼蘼花境外被那个沈玉用旃檀血毒伤了,自己已经派逝水尘缘去峨嵋山下的水云观中找剪水无垢讨解药,劫天水祸的功力此时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才对,荼蘼花境和昆仑山之间的大战现下只怕是一触即发,普渡山上虽然没什么闲杂人等,但是也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若是被荼蘼花境攻占下来当做据点,这一战怕是会殃及更多无辜苍生,所以眼下鸢裳必须要立刻回去普渡山上,完颜耀辉此生是不会记起前世之事的,鸢裳继续留在他身边,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情贪恋,但是完颜耀辉现在即是一介凡胎,也是在三界之中过活度日,只有三界安稳,他才能在人间活的很好,而且鸢裳知道,仙妖神魔之间一旦开战,三界苍生必定是一片尸山血海,生灵涂炭,而人间这些身无半点道法的凡夫百姓,是最容易被大战波及,血肉化灰,魂飞魄散的,虽然佛说人身是几十世才可修来,但是毕竟也只是一具脆弱不堪的泥土之身而已,是需要被鸢裳在普渡山上拼死抵抗妖魔大军才能被有幸保护下来的……

……

……

虽然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但是此刻的尘水鸢裳,却倏忽之间感觉到自己其实在心中还是更加喜欢听斩情叫自己忘情,百灵山上的一切只该是他在此生中的一小段深深回忆,妖魔和凡人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即是前世色身已灭,元神中残存的充沛精元也让前世血脉亲缘始终无法彻底斩断,更何况莲花本是无情众生,无情众生并非血胎化生,对血胎亲缘本就不会似有情众生那样执念,说穿了,有情众生可以不介意父母是不是曾经虐待或是抛弃过自己,他们只是天生的想要和父母永世不分不离,但是无情众生,因为生来即可以餐风饮露为生,一世花开,无悔无怨,所以只会贪恋对自己真心相待的血脉亲缘,前世斩情对他未必不是真心相待,只是任何的真心相待都有底线,情之一字,本即只在难得糊涂而已,不管怎样,昆仑山上灵气充沛,是个修炼精进的好地方,忘情以为自己即是为了心中私念打算,也是更加希望能够有机会去昆仑山上栖身度日上一段时日,毕竟传言中昆仑山上仙宫仙殿众多,无极殿,紫霄宫,青霄宫,碧霄殿,玄霄殿,绛霄殿……

这些仙宫仙殿,本是他前世就想要去看看的地方,所以现下,确是该先回去普渡山上准备一下,毕竟斩情是白帝亲子,但是自己,就不一样了。

所以次日,忘情就在完颜耀辉的中军大帐中匆匆留书一封,以去普渡山上替完颜翔超度为名告假三月,完颜耀辉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一直拦着他上阵杀敌立功而一时赌气出走,心中也无甚在意,左右现下大宋朝廷已经同意谈和,自己也很快就要自淮安城外撤军回去洛阳了,三月之后他若是自普渡山上回来,只怕是想要上阵杀敌立功,也再没什么机会了……

斩情也随即寻了个借口向锦云侯匆匆告假,二人前去齐云山上的上善观中和无情见了一面之后即匆匆赶回来普渡山上,只是因为在上善观中,无情托付二人前来杭州城中的杨府中替清黛小姐送来一粒补血丸,这一粒补血丸是前日里他特意跑回去舟山上,用当初炼化九叶流珠丹时在丹炉内剩下的一些药渣合上自己一滴指尖血炼化成的,可以医治清黛身内血亏之症,二人因此上在回来普渡山时顺路去了趟杭州城中,将药丹送去杨府之中,斩情本来还想顺势去灵隐寺中看看济明师父,却在西湖边上被一个灵隐寺中的小和尚告知济明师父本来就是个一百二十岁的老僧,前日里头上生出一道红光,怕是修行圆满,要结丹了,结丹之后即可有五百岁寿命,所以济明师父现下正在寺中宝塔内闭关,估摸着是要等到结丹之后才会出来,斩情以为既然如此,就不便打扰了,随即匆匆带着忘情一起自杭州城中回来普渡山上……

……

……

虽然旃檀血毒的解药仅是剪水无垢平日里时常叼在嘴中的一枝雪白山茶花,只要将这枝山茶花咬在身中旃檀血毒之人的口齿之间,待到山茶花的雪白花瓣被渐渐染成血红,旃檀血毒即可自身内除尽,但是逝水尘缘可不知道剪水无垢愿不愿意将这枝白色山茶花借给自己,毕竟一样的解药,沐水长恨身上也有,只是旃檀血毒即是沈玉下的,不管是斩情圣尊还是逝水尘缘自己,都以为还是剪水无垢手中的解药更加稳妥一些,因为剪水无垢的母妃菡萏,母族即是芍药一族,所以剪水无垢该是比沐水长恨更加熟知沈玉所下之毒药性才对。

但是很显然,不管是剪水无垢还是裳千炽,现下都不太愿意搭理普渡山上的人,所以水云观这几日里一直山门紧闭,逝水尘缘无奈之下,只能先暂时在水云湖边上的那座小小凉亭之中耐心等待,心想着水云观中的道士,总有出来担水买菜的时候。

但是谁知道一连几日,水云观中都未曾出来一个道士,虽然旃檀血毒是慢毒,解药只要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寻到即可,但是逝水尘缘显见的是心中微微有些着急,终于在这一日里的晌午时分,水云观的山门,终于开了……

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裳千炽和剪水无垢竟然又开始换回之前在披云山上时的一身山寨少当家的装束打扮,这二人一人手中攥着玉鞭,一人手挽着一位一身白衣,长发披散,花颜月色倾世妩媚,仙袂迤逦玉体轻盈,额间一点赤红朱砂,卷曲睫毛下一双翦水清瞳横波流转的温柔少女,二人在凉亭前一脸暴怒冲动的大声喝令逝水尘缘赶快从凉亭中滚出去,这个亭子现在是他们的了……

逝水尘缘见状立时自凉亭斜栏长凳上缓缓站起身来……

但是,就在眼睛和裳千炽手中拉着的这位白衣少女四目相对的一刹,“尘馨,”他一瞬之间大惊失色的溘然叫出声来,“裳千炽,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

“放肆,落裳和你非亲非故,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管得着嘛,”裳千炽冷眼之下一手已经将自剪水无垢手中接过来的玉鞭呼啦啦的在身前抖落了几圈。

“殿主,不必多言,他这一次本来就是来找我的,”剪水无垢一脸冷淡的斜斜瞪了逝水尘缘一眼,“想要旃檀血毒的解药,你主子敢担保在荼蘼花境和昆仑山开战时,不会牵连到山茶花境的吗?”他问。

“常言道,见面三分情,你若真的担心这个,不妨自己亲自将解药送去普渡山上,现下其他四位花鸟圣护该是已经将断情自澜沧江畔带回去了普渡山上才对,你可以在普渡山上一直待到战事结束,这个人情斩情圣尊不会不顾及的……”

……

……

(二)

裳千炽心中着实是对这个逝水尘缘有些气忿,他有意将剪水无垢劝说去普渡山上,摆明了是想自己留在这里,只怕他此举本就是冲着落裳来的,虽然自己和落裳也只是在水云湖边上的一次萍水相逢,但是逝水尘缘想要打她主意,怕是忘记自己身内这三颗血元珠之力了……

“哼,好端端的,偏遇上你,可真是晦气,落裳,”裳千炽回过头来温柔的看了身边少女一眼,“我裳千炽今天就看在他身上那串珠子面上,不和他打架,”他说,“好歹也是你的同胞,只要不碍着你找回从前记忆就行,”他青涩笑笑,“但是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想先带你去嘉州城里逛逛……”

“有劳施主了,落裳当真有些过意不去,”少女的目光呆呆的,一双翦水清瞳之中埋葬着的,就像是源自于遥远的神话时代的无边忧伤和寂寞。

“喂,你别整天这样施主施主的,你又不是尼姑庵里的姑子,我裳千炽又不是没见过尼姑,你见过哪个尼姑有你这样美的像一捧流水似得长头发啊,”他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眯起眼睛逗弄她说,还顺手拽了一拽她鬓前散落的如水青丝。

“施主,每天要你亲自替落裳梳洗头发,落裳都有些不自在了,”她说话间忍不住埋下头来娇羞一笑,“只是三日之后,落裳就又不再是落裳了,施主你当真不嫌弃落裳……”

“那又怎样,本少爷三月前在水云湖边遇见你时,你就是这样三日男身三日女身,本少爷知道你这是中毒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该是男身还是女身的啊,所以这解药,也不敢随意替你调配……”

“裳千炽,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放开她,”逝水尘缘就像是忽然间受到了什么刺激似得倏忽之间一步闪在落裳和裳千炽跟前,“你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还敢配什么解药,你不怕搞出人命?”他问。

“哼,你这个普渡山上的假和尚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敢在本王跟前撒野,可知道本王自来有条规矩,叫管杀不管埋,麻烦你先去竹林子里自己给自己挖个坑吧,”裳千炽冷冷笑笑,“别见怪,你的个头太大,本王怕少时和落裳一起抬死人时一不小心将腰给闪了,啊,不必,本来也就是一把三昧真火的事,你这个假和尚身上这串披肩斜挂的珠子,总让本王想起来,天竺人都喜欢死后将自己一把火挫骨扬灰,连带着自己的女人也要跟着一起活着一把火挫骨扬灰,”他说。

“不,施主,落裳本是自天竺流落中土的一个失忆落魄之人,自是知道天竺寡女投火殉葬之风极盛,但是眼前这位,虽是一身中土装扮,但是他戴念珠的习惯却是源自天竺无疑,若是他在天竺的家中当真有夫人姬妾,只要他能活的好端端的,他的夫人姬妾自然也一样活的好端端的,若是他死了,他的夫人姬妾可是一个也都活不成了,你杀他不要紧,”落裳急急的摇着头说,“但是看他一身锦衫华饰,身上披挂的水月菩提子璎珞和腕子上的葡萄石手串价值千金,想来他家中必定是大富大贵姬妾成群的,他一人身死,不知要几个无辜女子投火殉葬,如此杀孽深重的买卖,在落裳眼里可是怎么交易都不划算的,”她说。

说完,她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腕子来将逝水尘缘腕子紧紧攥住,然后忽然之间用力将他轻轻向一边推了一推。

“落裳,你又滥发善心了,”裳千炽一脸心有不甘的抬头冷冷瞪了逝水尘缘一眼,“算啦,今天本王心情好,不想杀人,不过你今天给本王听好了,本王不是菩萨,心底没有落裳这么慈悲,但是你今天要是想将落裳当做祸世妖女带走,本王不介意和普渡山结下这个梁子,”他说。

“不,还是算啦,”落裳听了之后,赶往将小手腕子在裳千炽腕上轻轻摇了一摇,“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说,“落裳本不值得施主你这般对待……”

“但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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