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奋华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悬在她心上的巨石彻底落地。
她去收费处缴费,碰上在院内溜达的崔柯。她出于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叫住了崔柯。
崔柯穿着一身蓝白的病号服,病号服宽大,在她身上晃晃悠悠。崔柯的气色倒还不错,她被徐奋华叫住之后,又无意识地成了乖学生的模样。挺背收腹,双手垂落在腿旁。
“徐老师好。”
“崔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要住院了?我听别人说,你阿奶出远门了,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徐奋华的关心不掺假,她是好老师。多年来,她记得每一个自己教过的学生。
崔柯的手指捏着裤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她稍微抬起脸,视线落在徐奋华的鼻尖,抿嘴笑笑,“医生说观察几天,有人照顾我。徐老师,你怎么也在医院?”
面对学生的关心,徐奋华感到说不清的尴尬和羞愧。徐建民是徐奋华的父亲,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污点。
她痛恨他对她妈妈的施暴,憎恶他酗酒的恶习,痛苦于他对她的暴君做派;同时也是他坚持让她读书上大学,寻找了关系将她调入市里工作。
徐奋华做不到彻底地仇恨徐建民,同时无法拥抱回应这个男人给予的父爱。
“家里老人病了,住院了。”徐奋华含糊回答着,又急切地结束了两人的聊天,“你没什么事,老师就放心了。我还有事要忙,住院期间,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
徐建民的具体消息并不难以获取。黄斌斌坐在椅子上,满脸喜色,双脚开心地晃荡着,“崔柯,徐建民竟然中风了。昨天醒来后,被发现偏瘫了。医生说难恢复,让家里人做好准备咧。”
“哦。”
“哦,是什么反应。”黄斌斌从椅面上滑落下来,哼了几声,抬腿走了。他与提着保温饭盒的吕三面对面,碰个正着。
吕三放下饭盒后问崔柯,黄斌斌怎么又气鼓鼓的走了。崔柯摆手说没事。吕三也不再问了。崔柯躺在病床上,瞧着黄斌斌远去的背影,心下叹气。
黄斌斌的童稚化现象越来越明显了。那天的净化仪式是失败了,黄斌斌撑不了一个月。还没到一星期,黄斌斌的退化已经在加快了。崔柯一手舀饭,一手翻开阿奶的笔记。
住院一周后,崔柯正式出院了。医院方面没发现崔柯身上的问题,出院小结上只写了常规的医嘱。
回到家,崔柯一头钻进了吕阿奶的房间,并跟两人说谁也不允许打搅她。整整两天,崔柯闭门不出,渴了饿了就给吕三发信息,让吕三将水和食物放在门口。
崔柯踏出吕阿奶的房门时,头发蓬乱,满身馊味,眼睛却熠熠生辉。她看也不看,守在房门口吕三和黄斌斌,径直跑回房间,痛快地洗了个澡。
当晚,三人第一次聚在屋顶看星星。
“黄斌斌,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崔柯摇着阿奶的蒲扇。
被叫到小孩,拧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他笑着露出两个梨涡,“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记忆。拢共就三四年,其中的一两年,我还没有一点记忆。它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那我明天送你走咯?”崔柯询问道。
“好呀。”黄斌斌响亮愉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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