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啊。”莉泽尔感叹道。
“怎么说呢……”保罗不以为然。有啥好可惜的？又没人逼着那些画家画宗教题材，画别的不行吗？
“保罗，这个画家也叫布莱斯。姓布莱斯的人很多吗？”
“我们家以外，我反正没见过其他姓布拉斯的……”保罗起身，到挂画前确认。画面最底部有简单的文字说明。
“弗朗兹·布莱斯……”——不就是老爹画的吗？为啥会出现在下城学校对面的面馆里。
“你认识他吗？”
“算吧。”保罗蒙混过关。“你觉得画得怎样？”
“很不错啊，我喜欢。”莉泽尔不吝惜赞赏。
“教会大概不喜欢。”保罗说。“圣·克莱芒是第一任教宗，被露恩女神钦点掌管整个阿凯德莱。他是最接近露恩女神的，这幅画却表现他弱小的一面，反映他在露恩女神离开后的茫然。把伟大的圣徒画得跟普通人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被情人甩了。”
“我不懂这些啦。”莉泽尔懒得跟保罗计较。“上菜了，先吃吧。”
保罗看得出来，莉泽尔不喜欢这套评价体系。一幅画挂在墙上起装饰作用、看着好看，那就足够。不是非得追问它表达什么主旨，是不是在煽动反抗教会。她没学过复杂的神学理论，不明白禁止偶像崇拜背后的深意。她所希望的，只是那些美的东西、会激起内心美好情感的东西，能挂在店里供人们欣赏罢了。
难道教会不该禁止偶像崇拜？保罗不敢多想，只是埋头嚼面包，让蜂蜜和黄油麻痹自己的神经。
吃到一半，保罗看到店员踩上椅子，取下刚才的挂画。
“为什么要取走？”莉泽尔问店员。
“老板说会引起争议。”店员回答。
“但它没画露恩女神。”莉泽尔据理力争。
“老板说宗教题材都很危险，最好不要挂。唉，当初去商会说了要风景画。他们一下子给我好几幅，我没来得及检查。万一退不掉，不会要我赔吧……”
“我买。”莉泽尔想一出是一出。“你去找爱丽舍大街76号的安迪夫人，她一定会帮我付钱。”
“莉泽尔，这不好吧？”保罗赶紧制止。“不在正规商会交易，之后会很麻烦的。万一你又不喜欢了想退货、或者他们嫌卖便宜了……抛开这些不谈，你也不该一时冲动乱花钱。”
“艺术不就该唤起内心对美的冲动吗？”莉泽尔提出一套歪理邪说。“如果看了后连买回家的冲动都没，还算艺术品吗？”
尽管保罗嘴上反对，但看到父亲的作品被认可，心里还挺高兴的。所以在莉泽尔强硬地把画抢过来时，他也没怎么制止。
“挂自己房间里就没事啦。”莉泽尔说。“教会看不到。”
“禁止偶像崇拜是不让画露恩女神。只画圣·克莱芒……呃，硬要说的话，也行吧？”保罗同意。
午饭结束，保罗准备直接去学校。但莉泽尔想先回去一趟，把画在房间里放好再折回来上学。虽然绕了点，可既然时间还早……保罗想了想，同意陪莉泽尔绕路。
“你真喜欢那幅画？挺意外的。”保罗说。“我觉得太消极了。”
“画得活灵活现，很棒啊。别的画都好死板。”
“可是不真实啊。圣·克莱芒明明很快就振作起来，安排好阿凯德莱的事务，又与地面各省域取得联系。这幅画却把他画成一个废人，喝酒喝断片似的。”
说到这，保罗不禁笑了出来。搞不好就是老爹哪次喝断片后画的——是所谓的灵感吗？这种灵感不要也罢。他从前就是喝酒画画、画画喝酒……
“伯顿小姐。”
陌生的声音传来，把保罗从童年诺格森镇的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安迪夫人房前，一名穿着体面的绅士站在门口，向自己打招呼。
“我不姓伯顿，你找错人了。”莉泽尔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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