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年初，人们还假装天上没出事，刻意避开这个敏感问题；那么果月以来，这就再不是什么禁忌的话题了。所有人都知道出大事了，无论主观意愿如何，每个人都被平等地卷入这场历史性的剧变。雪花般的信件来往于地面各省与埃特里亚、利弗茨，报纸从未有现在这么受欢迎过。
这场大讨论的热潮中，贝伦加显得有些另类——他的信件不是去往利弗茨的，而是去往省内各地。随着时间流逝，莉泽尔的预言一一兑现。贝伦加也开始意识到，这场东西部的较量中，他可能不是看客，而是主演之一。
天气预报没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是莉泽尔所谓的“五天晴天、五天下雨”那种程度，还远远算不上露恩女神显灵。果月末风月初，稍微懂点历法的人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关键是莉泽尔预言的地震。
就贝伦加掌握的天文知识来说，预言几十天后的地震无异于天方夜谭。如果这都被莉泽尔猜中了，贝伦加只好承认，她确实有点水平——不过在此之前，贝伦加决定先召集全省的神学精英，讨论预测地震的可能性。
全省最聪明的头脑汇聚一堂，辅以先进的天文望远镜，总该发现点什么。如果讨论出来，预测地震理论上可行——那么莉泽尔就是这方面的先驱。贝伦加不介意给予她与她的学识相称的地位，但在那之前，必须好好教育她一番，叫她别掺和埃特里亚和利弗茨的权力斗争。如果理论上完全不可行，却被她预测对了……
怕什么来什么。
约克大教堂收藏的全部天文观测记录都被找出来，教士们轮番上阵，与这些故纸堆打车轮战。很快，他们得出结论——再过几天，出现流星雨的可能性很高。流星雨规模之大，甚至不需要专门找角度观测。地震姑且不论，莉泽尔对流星雨的预测应该是准确的。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莉泽尔在利弗茨求学期间，读了几本介绍流星雨周期的书——贝伦加不想做这个推理。如果莉泽尔确实认真研究过神学，她就不该那么狂妄——居然自称露恩女神的神使，也不知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离莉泽尔预言的日子越来越近。照贝伦加所想，此时的莉泽尔一定稳坐钓鱼台，期待着自己彻底折服于她的神迹，将总主教权杖恭恭敬敬递到她手里。可莉泽尔却一点把握都没。
她对天文一窍不通。既没有看流星雨的闲情雅致，也从未想过预测地震。那天告别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位应该是露恩女神转世的少女。这位露恩女神，似乎将任务一股脑甩到莉泽尔身上后，就放手不管了——稍微有点不负责。
露恩女神的神威消失，理性开始占到上风。莉泽尔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能做的——除了准备风月xv日的讲稿。面对露恩女神时，她实在不敢问“如果神迹是假的怎么办”这种蠢问题。可告别露恩女神后，思考失败的可能性就变得十分自然。
如果预言是假的，贝伦加会不会大发雷霆？他都能把那位安图斯总主教关进维琴察监狱，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趁他还没找上门，赶紧离开约克省？可即便离开这，又能去哪呢？
莉泽尔长叹一口气，走到窗台前发呆。她的人生，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不对劲了……
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入地平线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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