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你们，是否还抱有即便摧毁整个世界，也要带走全部异虫的觉悟？”
兰庭生是故意这样问苌烨的。事实上，他最清楚，最初见到这群魔修的时候，苌烨是这群人里最极端的那个，当时的她如果手边真的有一个同归于尽的按钮，她会按得比谁都快。
也就是说，兰庭生是在问一个极端分子，愿不愿意带着敌人一块同归于尽。
苌烨一愣，她下意识就想说不愿意，话溜到嘴边，却被她吞了回去。
很奇怪啊，如果是三年半以前的她，遇上这种傻瓜一样的问题，能忍住不给对方一巴掌就是极限了。至于选择，她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现在，她居然会下意识地选那个懦弱的选择。
似乎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世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糟，每次和那些她以前眼中的弱者战斗以后，她能体会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快意与欣喜。杀死丧失斗志虫豸，并不会带来太多的快感，但酣畅淋漓地击败一个弱小的对手，带来的成就感不是前者可比的。
她意识到，这些凡人的心中也有着和她一样的怒火与战意，他们意志上的差距，比实力的差距小得多。
即使要接受这样的提议，她想，至少也要和这些凡人商讨一番。
“你自己也犹豫了，对吧？”
兰庭生突然戴回了斗笠，双脚离地，缓缓漂浮在半空中。他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剧，每当前辈高人要训话时，这种环节总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这样的动作确实很帅。
“这种是懦夫行为，感到害怕了，就不会想着要牺牲自己，最后就只有完蛋。”
苌烨眉间有冷意，她见过太多。越是怕死的，最后往往死得没有一点意义。只有保持对死亡的轻蔑，这样的反而能取得超出预料的成果。
“如果这就叫懦夫的话，那我要说的是，我就需要这样的懦夫，而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莽夫。”
人，应当怎样活着？
兰庭生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一位还俗又重归佛门的高僧；问过一位没有内力的大宗师；问过屠戮魔教的魔教教主；问过曾经的天下第一。
他也问过乞丐，问过富翁，问过老人，问过少年。他太强了，强到刚刚成为天下第一的时候，就已经能窥见自己那漫长的未来了。他爱着所有人，却不知道一个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勇敢呵，勇敢者又何曾在乎过他人的生命；善懦呵，善懦者面对残忍，为何不提刀反抗？自私呵，私者将天下加于己身；无私呵，无私者愿牺牲自己，却也愿牺牲他人。
“世界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糟。因为坏东西存在就要毁灭世界，和甘于现状，完全不想着去改变，其实是一体两面。”
“我看你们都很年轻，很像是我们那儿一接触了点现实黑暗面，就觉得是世界没救了的年轻人。这又何必呢？”
兰庭生此刻将自己的话接入思维共享中，新乡的每个武者和修士都能听到。相比于绝大多数时候的赤子之心，兰庭生此时终于展现了符合他年龄的成熟。
“可是毁灭世界的提议，是您发起的。”
思维共享中的田横吐槽道。
“田横闭嘴！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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