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舆照着原路返回,出了达安门,驶向左掖门。一路上,左谦雅的心情由气恼转向失落,再从失落变为难过,快行至左掖门时,难受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她不再忍耐,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
待难受的劲过去,她发现自昨夜离开紫极城后还未差人向妙珠报过平安,于是迅速擦干泪痕,在车帘处掀出一个缝,朝那驭车的侍卫道:“别急着回合芳院,先送我去趟兴裕坊。”
出了左掖门,车舆转向东行,过角楼后转向北驶,路过远达、通仁、通化、弘厚四坊后再次转向东,又经过了建武、宣酉二坊,到达兴裕坊。在兴裕坊内兜了一圈,车舆最终停在了巧涧院门口。
因担心左谦雅,妙珠彻夜未眠,今日见其安好,心头的一块大石也算落下。两人挽手进屋,妙珠为左谦雅斟上一杯红玉侯,以自责的口吻说道:“都怪我昨日不小心,才让把姚姐姐给弄丢了。”
“妹妹千万不要这么说,此事与你无关,是我的不是。”说着,左谦雅便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昨日进宫的真实目的一一告诉了妙珠。
妙珠却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叹道:“姐姐气质清雅绝尘,我早该猜到你不是出自东岭寻常人家。昨日陪皇后娘娘说话时,还听她提到了太子殿下的婚事,真没想到新娘会是姐姐你。”
听到“太子”二字,左谦雅立马灰脸,眉头皱得高高。
妙珠瞧出端倪,便问:“姐姐是不满意这门婚事?”
左谦雅讶异地看向妙珠:“妹妹怎会如此问?”
“我看姐姐眉头紧锁,像是不乐意嫁给太子一样。”妙珠莞尔道,声音温婉灵动。
左谦雅思忖片刻,发现很难形容自己对齐长熙的感觉,第一面时,的确令人着迷,可今日的见面又让她感到失望透顶。
“你见过太子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左谦雅问妙珠。
“太子身份尊贵,我未曾见过。皇后娘娘倒是经常提及太子,不过都是些母亲念叨儿子的话。”妙珠说道。
“我确实不乐意这门婚事,但不全是因为太子殿下。”左谦雅坦言说。
“那姐姐是有其他的意中人?”妙珠眼里闪烁着好奇。
左谦雅愣了半晌,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些陌生,她不清楚如何定义“意中人”这个词,在她十五年里的人生中遇见过许许多多的男子,但他们都有着特定的身份,没有一个带着“意中人”的标签。
左谦雅轻轻摇头,反问妙珠:“有意中人是种什么感觉呢?”
“这个嘛——”妙珠娇羞地捂了捂嘴,“就是天天想着那人,见不到会难受,见到了又紧张,像是有一条溪流在胸口穿梭,时而温柔地淌,时而汹涌地荡。”
“看来你是有意中人咯?”左谦雅打趣着问。
妙珠没有接言,但脸上泛起的红晕说明了一切。
左谦雅好奇心骤起,握住妙珠玉手,一个劲地问那人是谁。
妙珠经不住她的连番追问,只好交代说:“他叫镜玄,是内尉寺的一名侍卫……”
“镜玄,这名字好好听。”左谦雅嘿嘿一笑,盯着妙珠的眼睛,带着一丝审问的口吻问,“你老实告诉我,昨日进宫,你有没有偷偷去会人家?”
妙珠眼眸低垂,轻轻颔首,脸颊的肌肤已是通红。
左谦雅咯咯笑道:“哎呀,想不到落落大方、名满凌京的妙珠姑娘也有如此羞涩的时候,这个镜玄长什么模样,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是不是特别威武英气?”
“不是啦。”妙珠摇头道,“正相反,他倒跟个文弱书生似得。”
左谦雅奇道:“不过内尉寺的侍卫不都是武人吗,怎么会有文弱之士呢?”
“内尉寺不全是武人出身,也有一些公侯士族家的子弟。”妙珠解释说。
“哦,这样啊。”左谦雅道,“妹妹知书达理,又精通裁衣女红,确实与才子更配。”
二人一直聊到中午,直到用过午食左谦雅才与妙珠惜别。出门上车之际,左谦雅忽地发现给自己驭车的侍卫竟是昨日擒她的殿前卫沈翀,因换了羽章营的明金山文甲,自己一直没认出来。
沈翀也发现左谦雅注视着自己,立即躬身行礼,虽说形象比昨日威风,举止却比昨日恭敬。左谦雅没有说话,直接走上车舆,拉上车帘。
车舆向南行驶,经过流芳桥进入凌京外城。一路上,左谦雅脑子里不停地浮出“意中人”这个词,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拽住她的思绪,回想妙珠言到镜玄时的春心荡漾,她满是羡慕,不禁思忖:“拥有意中人定是件极其幸福的事吧,怎样才算有自己的意中人呢,太子殿下算不算呢?”
思忖之余,她注意力又落到了“镜玄”上,心想这人到底什么模样,能让妙珠如此倾心。于是她掀开车帘,朝驭马的沈翀道:“沈大人,你是在内尉寺吧,能不能找你打听个人?”
沈翀回首看向车舆,方正的脸庞挂着几分木讷,他肃然道:“郡主折煞卑职了,叫我沈翀就行,您想打听什么人?”
“你们内尉寺有没有一个叫镜玄的侍卫?”左谦雅问。
“请问郡主,这侍卫的全名就叫镜玄吗?”沈翀确认道。
这把左谦雅问住了,“镜玄”确实不像是个完整的姓名,与妙珠交谈时竟没意识到这点。
“有可能是全名,也有可能只是名,亦或是表字。”她估摸着说。
沈翀接着又问:“那这名叫镜玄的侍卫在哪个营,任什么职位?”
这个问题左谦雅更答不上来,她反问沈翀:“你们内尉寺都有哪些营,哪些职位啊?”
其实左谦雅也就顺嘴一提,谁知沈翀却当真了,开始详细介绍起内尉寺的编制结构。他沉声道:“回郡主,内尉寺总共有四个营,分别是羽章营、殿前营、御前左营和御前右营。四营共计三千八百余人,除了统管四营的寺卿、寺丞以外,各营的属官从高到低分别是中郎将、卫官、副卫、卫户和卫卒。中郎将每个营就一人,共四人,正、副卫官每营大概各有十人,加起来有八十人左右,这些人的名字可以在各营的牌表上查到。至于卫户和卫卒,就只能从各营的名册上查了。不过,名册只有副卫以上才有资格查看,而且……”
左谦雅听得脑袋发懵,对于那一大堆陌生的称谓,硬是一个都没记住。
“怎么这么麻烦啊,罢了罢了……”她连忙叫停,“你驭马吧,我不打听了。”说完便负气地合上了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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