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走进来的时候，克罗托正在“极涌”的电路组。
他似乎能闻到仿生人身上的残留的血腥味，放下电路板，脚下的木凳发出“吱呀”的喘息。
“你为什么还能回来？”
艾拉欠身行礼，回他道：“克罗托先生，觉醒仿生人在世界绝大部分地区都被视作通缉犯。马修先生愿意收留我。而对于今后该往何处去，我又没有建立足够多的数据集去得出结论，以上就是我回来的三个理由。”
克罗托的意思根本不是让她解释原因，更多是一种责备。
他顶着多日未刮的胡茬和因哭泣而导致的红眼，指着艾拉的鼻子，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我救了你，可你却没有保护好她。”
艾拉依旧没有学会用表情表达意思，她冷着脸道：“我很抱歉，也很自责，克罗托先生，复盘录像后，我在以下几个关键节点发现了我的问题，并给出了更优策略。”
随后，她居然真的就当场复盘起来：“首先，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应该假意靠近、迎合两位歹徒的行动，并快速将他们毙命。当时我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杀人对于仿生人而言是一项非常严重的僭越行为，我必须明晰属于自我意识的那部分代码并调整它的进程优先级——”
“够了！”克罗托佝偻的脊背挺立起来，声音渐烈，“我没兴趣听你在那里优化算法！如果我是你，我有你这副强大的躯体，我现在就会闯进黑死帮的大楼，砍下戈尔登·罗斯的头颅！”
艾拉摇头道：“克罗托先生，我并非战斗型号的仿生人，即便抱有最乐观的心态也很难做到这件事情。顺带一提，如果您忘记了的话，关于此事，克罗托先生您贪图戈尔登亡妻项链所能带来的财富，才是导致阳光死去的根本原因。”
克罗托猛地站起了身，吼出声来：“我只是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膝盖撞歪了桌角，桌上的零件滑落歪斜的桌面，掉落一地，发出嘈杂的脆响。
“很可惜，”艾拉歪着脖子好奇地观察着克罗托愤怒的样子，并收集其数据，“看来现实往往不尽人意。”
克罗托被这话击碎了神经，他坐回去，低垂着头，声音渐弱：“我根本就不该修好你，如果我不修好你，那天雨露、我还有天空都离家的话，阳光也会被带走，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艾拉沉默，记录，分析，发言：“感谢你，克罗托先生，通过你的一系列反应，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人类在面对责任时的本能反应——逃避责任。这是一种接近于恐惧、避险的生物本能。”
“你没有必要在那儿阴阳怪气，”克罗托使劲掰正桌椅，一点点捡起地上的零件，“你们仿生人不具有这些看似恶劣的特征，可你们为什么在每一场反抗的战争里都失败了呢？”
“赌性，”艾拉回答得很快，很坚决，“就像你赌蒂芙尼公司的声誉能够威慑戈尔登，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样，明明概率小得可怜，却依旧为了收益而孤注一掷。我们正缺乏你们这种赌性......谁在外面？”
工作室的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艾拉的手臂划出一道残影，在克罗托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了开门、拉人、卸下武器、锁喉四个动作。
“诶诶诶！疼疼疼！”
随着黑人小伙传出娇弱的哀求，艾拉才发现，来人根本没带武器，包裹里装的全是稿纸与硬盘资料。
艾拉分析完对方的肌肉水平和激素分泌，判断他弱不禁风，且马上就要吓得尿裤裆，便放开他，询问道：“你是谁？”
黑人小伙扶好眼镜，从兜里拿出手帕点点额头，擦干汗液，道：“我叫桑卡拉，是马修先生的.....羊倌吧。”
他说完，甩出瓦克，眯眼查看上面的地址：“牛肝菌街....203号，马修先生在这儿吗？”
艾拉回头看一眼克罗托，他已经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做起事来。
为了确保安全——尤其是在马修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之后——艾拉联网查证了桑卡拉作为维克托利亚大学生物系学生的身份，才放心带他去马修养伤所在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绑成个木乃伊的马修正和白蓝谈论什么事，他问白蓝：“你只是把客户的资料数据给她，怎么钱就到账了？”
“废话，有这份资料夏娃就可以通过数字ID确认那人的身份了啊。”
马修眯眼扫了扫那个文件夹，挑了挑眉，说：“夏娃应该没说我们不能看这份资料吧？”
白蓝心领神会，转椅转过去，道：“这事儿简单....有人来了。”
由于马修没法随意转头，桑卡拉进来这事儿，还是白蓝提醒他的。
“喂？桑卡拉？”正对着白蓝的背影，马修使劲斜眼，招呼他过来。
黑人小伙紧张地在马修身边坐下。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在前天的暴雨夜用一挺机枪，和火烈羊羊血做成的东西血洗了跃迁阶梯，他没有两股战战、裤裆滴尿，已是表现良好。
“马修先生，这几天我做的主要工作有，”桑卡拉点开瓦克的记事本，汇报道，“确定合金甲的食性、解剖毒爆虫记录其基本结构、验证火烈羊的可养殖性，以及对那些您送来的基因液......”
马修竖起一根手指，道：“诶，这些你发给我，等会我自己看就行，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首先，你要养殖一个新的生物——雷脉鳗。进化液在我桌上，自己拿。”
“哦。”桑卡拉眼睛锁定床头柜上的进化液，收走，应道。
要问为什么马修需要这个雷脉鳗，得说清楚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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