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往里走去，直到看见一名穿着白衬衫与黑长裤的棕发男性坐在工位上，双手交握于膝前，一侧矮柜上摆放着拂尘、黑封书籍与若干用夹子分类的纸张。
“来，这边坐。”
奥托尼两手于胸前交握，叠腿坐着，神态自然而平和。
米迦从旁边搬了一张折叠竹条椅坐下。
“想不到你还对历史感兴趣，这样说吧，你知道世纪大断层具体是关于什么的吗？”
“灵能者人数占全体社会公民的百分比。”
米迦有条不紊地阐述着：
“据传，在‘黎明时代’与‘尤利西斯王朝’中，莫尔城中的灵能者总占比都超过了百分之八十，而社会发展速度最快的时候，几乎人人都能化虚为实、念力移物，尽管在夜莺王朝中，新生儿中灵能者的占比已经出现了明显减少趋势，但是比率还是维持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直到24世纪末的白厅易主事件，据说发生了一件连内阁成员都不愿提起的惨烈事故，直接导致了奥尼什家族的分裂和陨落，从此以后，就像是受到诅咒一般，每一年对新生儿的后续跟踪统计中能在十六岁前觉醒灵能天赋的人数都不超过百分之五十，相应的修炼难度也大幅度提升，这大大削弱了莫尔在科技与思想方面的创造力，以往建筑师们可以仅凭意念与相应的材料就迅速建造起一座大楼，但现在必须借助起重机与挖掘机等辅助工具，花上一定时间才能完成建设。”
“嗯，你说的很形象，举的例子也恰当。”奥托尼托举着双手，短暂沉吟：
“那你知道，所谓灵能者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吗？”
“哦，请讲。”米迦眉头一颤，他本以为奥托尼作为资深历史学者会纠正他对于莫尔城阶段性名称表达的谬误，但没想到他无视了这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他也想知道的事。
“广义上的灵能者更多指的是天生灵能者，无需外力干涉、在十六岁前即可完成觉醒的幸运儿，因为人们会习惯性认为天生灵能者受到了神灵的注视，这种说法过于感性了，那些后天灵能者，不被划分在40%里面的凡人，他们并不是没有灵力，而是很微弱，还远没达到能有意识控制的程度，有相当一部分尝试通过各种方式，如施展巫术、代际延续、命运交换获得了使用灵能的技巧。”
“很多保守势力都认为这只是投机取巧，因为他们的灵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另一个灵能者、邪神，甚至非人之物，这对于友好神灵们来说是种亵渎，还不如刻苦修行，即使超过这个分界线，机会也有，只是相对来说少了很多，世面上最迟的记录在八十七岁，不是在教堂，而是在莫尔南部一座不起眼的柴屋里。”
米迦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因为按照奥托尼的说法，与某个毫无名声的小神的神使签订契约的他多半会被划入这个亵渎者的范畴，连这个神到底属不属于好神的范畴都不能确定。说实话，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本体有没有天赋，就算有，要是兀自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那他没准还没到十四岁就一命呜呼了。
事已至此，是时候抛出那个问题了。他转了转眼珠子，侧头看了一眼发出滴水脆响的藤状灌木：
“教授，我想知道十年前在兰庭镇松油路发生的学者失踪案的真相。”
奥托尼动作未变，但是眼神已经出现了微小的变化，见此，米迦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了下去，打算在观察到对方出现情绪失控的端倪时立刻停嘴道歉：
“当时我听治安官说，瑞吉先生还是另一桩教士谋杀案的头号嫌疑人。”
“他失踪前，曾经拜访过赫尔·帕辛格，兰庭镇当地的托钵修会教区长，在其居室中小酌片刻后离去，家仆在前往卧室回收杯具时发现了教士的尸体。据我调查，在之前他与赫尔教士确实有过公事纠纷，还多次在公开场合中散播有害于教会的言论，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遭到考古学界的迫害，进而出现了毒杀仇人的动机。”
“所以你并不是来请教历史问题的。”
奥托尼的呼吸频率出现了短暂的不稳定，面部肌肉绷紧，但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先前的平和神态，以一种平淡无波的语气陈述道：
“我要更正一点，起初我们不止是想开医药店，而是想借着学术分享会让更多人知道外星移民说，他认为，神创伦是虚假的，所有人类都是失忆的外星移民，所以才能掌握灵能魔法，‘生命密码’正是验证这一学说的核心，也是实验室的名称。”
米迦心中一惊，但他面上并未显示出这片刻的诧异，只是以认真倾听的姿态微微点头。
“在兰庭、邻坊、悬苑镇这些地区开展过巡回演讲后，我们也有相当的收益，但之后实验室的名声每况愈下，没人买我们开发的药剂，项目伊始投入的成本窟窿一直填不上，后来波尔博士怀疑是费斯·马林出卖了他，双方在激烈争吵中动了刀子，于是我们后来散伙了。”
“很寻常的，遇到了观念上的不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沉迷于虚无的妄想，自不相信神的存在之后，又开始妄图以一人之力冲击红衣教主的权威。”
“原来是这样...”
米迦若有所思：
“所以，是什么药剂冒犯到了那些信徒？”
“我觉得你抓错了重点，不是药剂，是这个学说冒犯到了他们。”
奥托尼站起来拍了拍手，不再去看对面的年轻学生，以便掸去他眼中的灰尘：
“至于当年的研究资料，当然是都处理掉了。”
路过访客的座椅时，他扶了一下椅背，以便学生能更清晰地理解到他想与旧事撇清关系的态度：
“‘放下过去是为了更好地开始’，这是某位哲人王说过的名言，我想借此警告你，最好不要去深究过往的尘埃，否则只会招致各种灾祸，葬送大好前途。”
“作为一名历史教授，我可不想看着一个聪明学生因为自找麻烦丧命，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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