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这才走过去,瞧见了整个身体浸泡在井水中的梅苏,她闭着眼睛,整张脸都很白,但面容却显得十分安详。
憋在白术胸口的那股气,终于缓缓的吐出胸腔之外。
他将卢卓君从地上扶起来,两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梅苏从冰冷的井中拉出来。
卢卓君的手都在颤抖,她用袖子擦干净梅苏脸上的水,抱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小声的啜泣了一会儿。
白术在一旁静默的看着,没有说话。
谁说殉情只能是古老的神话,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彻底分离。
等到了晚饭的时间,夕照来送餐,白术从他的口中问出了埋葬博丹臣的后院。
他们几个人合力帮梅苏挖了一个坑,就在博丹臣的边上,将人埋了进去。
卢卓君小声的哭骂了她一句,傻不傻呀。
白术心想,正是因为她不傻,她才要殉情,即便是死,也是要死一块的。
等一切结束后,白术拍掉自己裤腿上的泥泞,鞋子上沾到的那些没法清理,等回了房间他便拿毛巾都擦了干净。
这一天过的很快,但在睡觉之前,白术又觉得这一天真的发生了好多漫长而难熬的事情。
他没忍住问纪长野:“难道博丹臣就必须死么?”
纪长野转过身来看向他,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冷淡而没有人情。
“什么叫必须死?”纪长野问,“你觉得他不该死,还是……”
以为他,还是自己能救得了他?
白术没有说话,有些事情说出口就没有了确切的意义。
他一直都知道纪长野有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只不过没有人能值得他这样去做。
好像除了自己,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注定好了的,不会因为谁而发生奇迹般的改变。
正如博丹臣他注定死在佛堂里,而梅苏也会为了殉情,死在那口井里。
越是接近纪长野,白术就越明白他的冷血无情。
他无法对纪长野实行道德绑架,即便是自己也不行。
这一夜白术想了许多,最终这个问题并没有人得到确切的答案。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答案。
想的太多,白术也有些累了,迷迷糊糊中竟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是被一阵奇怪的磕头声给吵醒的。
那磕头声很响亮,但距离白术和纪长野所在的房间并不近。
白术也就没有起身,纪长野仍旧是以背对着他的姿势睡了过去。
白术又在黑暗中等了一会儿,那阵奇怪的磕头声便消失了。
就在他再度合眼时,忽而感觉一阵阴冷的气息扑到了他的脸上。
白术心里咯噔一声,霎时睁开眼,竟直接与一双诡异的眼眸对上。
那个女人冲白术露出一抹渗人的微笑,而甚至白术连她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
他再次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拽着他的脚,将他拖拽着离开了房间。
又是熟悉的灌木丛,以及熟悉的那口井。
白术不明摆着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将自己扔进井里,难道她生前也是在这口井里溺死的?
白术满肚子疑问,只不过比起第一次而言,少了几分惊慌和失措。
反正被扔下井是毫无疑问的,倒不如坦然的接受。
但在白术被扔下去后没多久,白术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慢慢浮出水面。
竟然看见那个女人力大无穷的、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巨石,将石头放进井口中,正好将井口完全的卡住。
白术明显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十分巧合的将井口卡死的石头。
他的手没办法完全伸出水面,一旦伸直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这也就迫使他根本没有办法推开井口之上的石头,而就算是纪长野来了,也根本弄不开这块石头。
石头险险的卡在井口,往上搬找不到借力的死角,只能往下按。
而一旦往下按,则将完全堵死在水下的白术。
虽然这口井上下并非一样的窄,但白术毕竟是个男人,下面的井口确实宽敞一些。
但并没有宽敞到能容下一个男人侧身而过。
意识到这一点的白术,心里一凉,顿时慌乱起来。
他试着沉下去在井下面找出口,但这可能几乎微乎其微,他确实只在下面摸索到了一堆滑腻的头发和腐烂的骨骸。
白术不得不令自己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单薄的空气。
由于那块石头将井口完全卡死,能进入的空气也变得很少。
白术心想,完了,这下不死也差不多要死了。
除非纪长野拥有神力,能将这块石头凭空变没。
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白术只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在井中等了很久,绝对的孤寂将他死死的裹住,直至窒息,外面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等死的过程中,人类丰富的想象力会极尽可能的将一个人凌迟数万遍。
白术此刻便是在这种状态下,甚至喘不上气来。
他甚至想过自杀,但由于吃了人鱼肉,此时自杀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他无时无刻不得不活在这种黑暗之中,除非有人能将他从中救起。
那点渴望和希望,随便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越来越微茫。
他想,即便是纪长野也不行么?
可是纪长野为什么没有来呢?哪怕只是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最起码自己不会像这样……快要无聊死了。
就在白术精神发散的越发厉害之时,忽而井口上传来轻微的拍打声。
白术猛地浑身一震,连忙开口道:
“有人么?下面有人!帮帮我!”
他也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过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帮上忙的都可以。
这样想着,白术心里重新涌起一股希望。
但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就消失不见了,好似之前都只是白术的错觉。
白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只感觉自己的心比浸泡在水里的身体还要冰冷。
他无力的将脑袋缩进水里,尝试就这样将自己憋死过去。
即便不算真正的死亡,但他会因假死而陷入暂时的昏迷。
哪怕是昏迷,也好过此时清醒的绝望。
这样想着,白术也就放弃了一切所谓的挣扎。
而就在这时,井口的上方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干什么。”
白术猛地的从水中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井口处的男人,并不是纪长野。
柏原崇双手抱臂,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凌乱的发散落在肩,月色溶进他极为好看的眉眼。
白术有一瞬间呆住了,“怎么会是你?”
听到这话的柏原崇笑了笑,“你在等你的那位……朋友?”
“我想他不会来了。”
白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柏原崇已经伸出手,将他十分轻松的拽离了井口。
直至白术重新回到地上,他仍旧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他幻想过来救他的人是纪长野、卢卓君、夏彤,又或是毫无交情的陈默,甚至是刚刚死去灵魂未歇的梅苏。
但他万万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柏原崇。
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并且还会救他的柏原崇。
“这石头你是怎么搬开的?”
白术四处寻找了一下,根本就没看见那块石头的踪迹。
柏原崇却懒得和他解释,“这并不重要,我救你上来可并不是出于好心。”
听到这话的白术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柏原崇冲他微微一笑,“我救你,当然是有其他的事要你去做。”
他伸手指向西侧的走廊,那里竟然散发出一片诡异的红光。
“看见了么?你现在必须得过去救人。”
白术一愣,救人?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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