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女人瞳孔猛地收缩,完完全全被踩在了最痛之处,红艳的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眼见着白术的魂魄就要弥散消失,女人实在是心有不甘的问上一句:
“你当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哪怕他爱你至此?!”
纪长野只是偏过头去看向白术,沉默片刻才回答道:
“我不懂爱。”
“不过……我不是你。”
女人愣怔一瞬,“什么?”
纪长野回头看向她,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眸迸发出凌厉的寒光,却用最轻松的语气说道:
“他也不是。”
纪长野再抬手,女人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有什么东西突兀的从自己的身体里被抽走。
她恍惚之中看见纪长野捧着自己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将其送入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随之远处,光影、声音、触觉……在消失之前,女人的脸上忽而露出一抹极淡又释怀了的笑。
谁说神明的心中无爱?
囚禁着她的牢笼,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屋外的雨什么时候停的,白术不知道,天空放出第一抹亮光之时,他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即便他没有坐起,周遭的一切却都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一一浮现。
“醒了?”纪长野的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随后是他的俊美的脸,最后才对上那双平淡的眼睛。
白术选择无视了他,很快便又看见隔壁的情景。
倒在地上的卢卓君、夏彤,和胸口插着一把刀浑身是血的陈默。
这一幕让白术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心中仍旧有不小的震惊。
“感觉如何?”
纪长野的声音再次传来,白术竟莫名的感到烦人。
“他们……是死了么?”
白术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向纪长野,纪长野看着又重新活过来的白术,莫名的心情很不错。
“嗯,你想救他们?”
白术从地上站起来,很莫名的看了纪长野一眼:
“不可以么?”
纪长野一顿,忽而失笑道:
“可以是可以,毕竟你现在不用再依赖于我了,但……”
“但是白术,你要尽快学习着怎么去当一个神明,而不是……像菩萨一样普度众生。”
这话本是很严肃的,但纪长野是笑着说的,于是白术瞪了他一眼。
“放心,我做不了菩萨,但也做不到像你这样冷血无情。”
说完,白术转身就走,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纪长野。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还在记恨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么?
嗯……早知道那块佛牌有这个用处,就该趁早毁掉才是。
白术的魂魄没有完全的消散,其中最重要的一块被佛牌藏了起来。
而那块魂魄承载了白术最为关键的意识,也就是说,纪长野和由美的对话,白术全部都听到了。
也不知道这算什么,纪长野耸耸肩追了出去。
白术只复活了卢卓君和夏彤两个人,她们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但好在魂魄没有破碎。
修复起来其实很简单,白术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只是招招手的事也就完成了。
当然,她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苏醒过来,这给白术和纪长野留下了充足的跑路时间。
曾经这座承载着由美绝大部分美好回忆的庭院,也在由美死后化为废墟。
白术站在这片废墟之上,绝大多数的树木枯萎,却只有那两棵干瘪的樱花树挺立依旧。
白术忽而感到手指有些痒痒,于是他动了手,而站在他旁边的纪长野竟也同时抬手。
白术一愣,转过头去恰好视线与纪长野的碰撞在一起。
远处的樱花瞬间抽芽绽放,粉色的云海美而灿烂,白术一时之间看的失了神。
好似看见曾经的由美与柏原崇,他们在树下说话时一颦一笑的容颜。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错过呢?”白术下意识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但纪长野并没有给出他确切的答案,只是凝视着那片樱花海。
当年身为神明的柏原崇并不是被由美的母亲撵出去的,而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对由美的感情后,主动选择的离去。
柏原崇走后,周生的病再度复发,折腾的他痛不欲生。
他开始殴打铃奈,逼问柏原崇离开的原因,铃奈为了保护女儿,选择隐忍不说。
最终被周生殴打致死,周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最后只能沦落到卖女儿求生存的地步。
周生死后,周家的亲戚就把由美像烫手山芋一样匆匆的许配了人家。
由美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比自己父亲还要荒唐可怕的魔鬼。
由美曾多次逃跑,而每一次逃跑被抓回来的下场,就是失去一双眼睛、舌头和耳朵。
直至柏原崇游历回来,周家已经不复存在。
等他找回由美时,由美已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手脚全部被挑断,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就连舌头都被剪掉了。
她认不出来柏原崇,柏原崇却在那一刻心痛的无法呼吸。
尽管他有能力救回由美,使她变得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有些伤疤并不是在皮肤的表层,而是刻在了一个人灵魂的最深处。
在柏原崇最爱由美的时候,由美不爱了,且恨他入骨。
一个很普通的雨夜,她趁着柏原崇去关窗户的间隙,跳井自杀了。
这些都是白术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告诉他的,他继承了柏原崇和由美的记忆,虽然绝大部分白术并不敢回想。
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浓烈过分的爱与恨,是一只一旦放出来就会吃人的怪物。
大抵是由美的一心求死刺激到了柏原崇,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爱情早就在自己离开的那一刻,彻底的凋亡了。
他们甚至没有开始,就这般匆匆的结束了。
柏原崇曾经害怕死亡,所以在他得到这颗神的心脏后,他决定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不动任何的真情。
但在爱上由美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守住自己的心。
于是他将那颗只有爱没有恨的心脏放进了由美的胸膛,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神的心脏可以拥有任何一样属于人类的感情,唯独不能有爱。
而重新活过来的由美,在看见昔日的爱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时,她的心里难道就只有恨么?
她哀嚎哭泣,在对柏原崇滔天的恨意之下,是深深隐藏了的爱意。
在这之后的每一年每一天,她都被囚禁在这座爱恨的牢笼里,永远无法解脱。
“走吧。”
微风吹动纪长野的发,那双淡漠的眼睛只有在看向白术时,会有片刻的温度。
白术点点头,正准备离去,他忽而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纪长野凝视着他的眼眸,白术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也许是在等待难以宣出于口的爱意,又或者是一个等不到的答案。
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东西,从前他并不了解,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去学着去爱。
现在说这些倒显得并不诚实,于是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我需要你。”
白术一愣,“需要我?”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想看着你,听你说话,吃你给我做的饭,可以一起去买东西、剪头发……”
纪长野拧着眉毛想了很多很多,每一件事都无关爱,但每一件事都透着爱。
纪长野还没说完,但白术却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手指沾到了更为湿润的东西。
“别说了。”白术哑着声音。
“怎么了?”纪长野不解的看向他。
白术将眼角的泪抹去,他抬头看向纪长野:
“我可以陪着你,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但作为交换,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
纪长野有些心动,他问:“什么事?”
白术忽而笑了笑,“请你现在给我一枚吻,我很需要这个。”
纪长野愣在了原地,一个吻?
“算了,我来吧。”
白术按住了他的脑袋,他们的视线交缠,白术柔软的唇印在了纪长野的额头上。
随后才落在他冰凉的唇瓣上,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碰。
纪长野看见白术笑的很好看的对自己说:
“纪长野,我很喜欢你。”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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