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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订婚是件大事,怎么的也要通知周信文,但要自己主动去找她,又觉得很没面子,左手的香烟快燃尽了,右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一会儿想到她和祁仁贵的事情,便难以释然。一会儿又想着她不在家的这几天,日子好像过得枯燥无味,回忆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周信文向他展示自己的舞蹈功底,下腰一字马时又睁一眼闭一眼,她的活泼开朗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情趣。风风雨雨四处漂泊,顺风挂帆逆风背纤,他们都一路地走过来了。

苏美琴的大嗓门说:“哎呀,这面都糊起来了!”居照宽坐在饭桌前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居竟松手忙脚乱地又添水,又要拿抹布,苏美琴拿出三个海碗,一边说:“你之前不多放一点水。”居竟松尝了一口面,说:“烫死了,嗯,差不多了。”苏美琴提醒他说:“吹一吹,别烫到了。”然后偷偷地亲了他一口,又接着问:“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居竟松装着面条,一边回答说:“不晓得呢,我们结婚她肯定得回来,你不要担心,他们俩吵架很正常,我们都习惯了。”苏美琴见他只装了两碗面,问:“不给爸爸装起来吗?”居竟松端着面条走向饭厅,一边说:“他吃酒早呢,给他留锅里自己装。”

周信文把回红宛的原因告诉了杨春丽和周信英,她坐在三妈的房间里,哭着说着,倪昌硕也在一旁听着,他气愤地说:“这个居照宽太不像话了,再怎么吵架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还按在水里,这不是要人命吗!”杨春丽说:“你就住这里,不要回去,看他日子怎么过。”周庆树给周信文递了支香烟,说:“他那个脾气太爆了,之前希平回来也跟我说过的,他对孩子也是爆脾气。你跟子月就先住我家吧,你跟我妈睡,子月就跟周媛睡。”

这会儿,居子月走进一家理发店,对老板说:“老板,给我头发剪短一点。”老板扫着地上的头发,一边问:“不留辫子了?”居子月笑着说:“不留!你不懂了吧,现在流行短发,就给我剪成张敏那种短发。”老板先是问:“谁是张敏啊?”居子月说:“张敏你都不知道啊。”老板拿了一个白色的护衣给她围上,一边说:“你这个姑娘很有个性啊。”居子月笑了笑,她问:“老板,你们这里招学徒吗?”老板拿着喷壶给她的头发湿润一下,一边说:“招呀,忙的时候确实缺人手。怎么?你想学?”居子月毛遂自荐地说:“你看我怎么样?”老板疑惑又同意地说:“可以啊,你可以先试试。”居子月立马开心的说:“老板人真爽快。”老板听着也高兴地说:“我看你也挺爽快的,跟我们这里的女孩子不一样。”老板正好也需要个帮手,见居子月活泼的性格,便收了这个女徒弟。

每天进来的客人都会神清气爽地带着快乐的面容走出去,老板更加肯定自己没有收错人。陶善继也是这家店的客人,比往常不同的是,他现在每天下班骑着自行车都要在理发店的门口等一会儿。

居子月穿着破旧牛仔裤,殷红色的棉袄,惊讶的看着他,问:“怎么是你啊?”雪花瑟瑟,夜色淹入小镇,陶善继搓手哈气地站在周庆树家的门口,说:“我在等你回来啊。”居子月也哆嗦着说:“清死鬼冷的,你怎么不进去呢?”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雪地里等自己等了这么长时间,那一刻的居子月心生感动,她又解释说:“我刚在我表哥家玩呢。”他憨笑着,店里等不到,他就去她住的地方等,他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居子月见他快冻傻了,便邀他一起去吃了点热汤,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碗砂锅。”陶善继欣喜道:“好的,好的。”走在路上,陶善继又约她:“明天一起去看电影吧。”电影是正中子月的下怀,她一口答应并问:“好啊!什么电影?”陶善继憨笑着回答说:“名字我忘了,里面有林青霞。”

此时的居照宽,经过几番梦阑酒醒后的思量,从周信文的梳妆台里拿出电话薄,他第一个打给周信英,说:“喂,我是居照宽,周……”还没念出周信文三个字,电话那头的倪昌硕就挂掉了他的电话。他气地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看着抽屉里的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块中山手表,时针虽然还在走,却慢了两分钟,回想这是两人结婚时用一百个勺子换来的,他一直珍藏着,也是周信文替他收在了盒子里。居照宽站了起来,又拨通居照英,居照怀和居照柔的电话。

居照怀又拉着二姐和小妹一起去红宛作劝说工作,但居照英在电话里拒绝地说:“我不去,一个巴掌拍不响,小舅妈她自己也做的不对。”居照怀又说:“那不能见他们这个家散了呀,总归两边都说说吧。”居照英坚持不愿同去,还是说:“要去你们去吧,我是不高兴去。”居照怀只好作罢,她不忍弟弟的家就这么散了,于是从南京出发先去与小妹会合。

居照宽一夜难眠,醒而欲睡,睡而不酣,除了心里的斗争外,腿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知道天要变了,明天不是阴天就是下雨,他躺在床上,拿着小木锤“咚咚咚”地敲着自己的膝盖处,周信文若在家的话,她有时会为自己敲一会儿。但现在,他越想越心烦意乱,既想找回她,又气恨她,总是在思量间踅来踅去。

这天一早,周庆宝走到周庆树的门口喊着:“妈,你快点跟我去趟派出所。”周信文扫着地,抬眼问:“什么事啊,着急忙慌的?”周庆宝没回答她,直往房间里找,一边问:“我妈人呢?”周信文告诉他说:“在河码头洗菜呢。”然后又好奇地问:“出什么事情了?”周庆宝想了想,说:“老三被抓起来了!他收了一个犯人的贿赂,就放跑了那个犯人,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呢。”说完又立马问:“对了,二爹爹在世的时候不是跟他们关系蛮好的吗,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看看瞧。”周信文自然听出他的意思,对他说:“人走茶凉,我爸就算在世,这么大的事情他出面也没有用的。”周庆宝来不及和她辩论,说了一句:“我自己先过去看看吧。”周信文:“嗯呢”一声,见他走后嘴角露出笑意,说:“报应!”

居照宽先去了趟红宛大队,因为儿子的户口在红宛,所以他来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帮儿子开个证明,这样才能拿到结婚证。他还特意叫上周万宏,两人后脚来到周季楼的家,看见周信文一个人在刮茨菇,他平和但没有笑容地说:“你还不跟我回去吗?马上小二子要结婚了,日子也定好了。”居照宽见她还是不理不睬地,又说:“我刚去了大队里给他证明都开好了,顺便过来告诉你一声。”周信文继续低着头,故意不搭他的话,周万宏看着尴尬,赶紧说:“姐,你就跟姐夫回去吧,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你看,姐夫都亲自来接你回去了,你下午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居照宽见她不下台阶,又克制不住脾气地凶了一句:“你还要我怎么样,要我跪下来给你认错啊!你难道就没有错吗!”周信文听着他强硬的态度,又火了上来,说:“要回去让他自己回去!”说完,拿起桌上的掸子,地上的篮子一边砸过去,一边骂着:“滚,给我滚!”居照宽只好躲了出去,他站在门口说:“儿子要结婚的事情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没有你,我照样能把他的婚事给办了!”周信文被最后一句气地又骂了一句:“给我滚,永远不要再来了。”

下午,居照怀和居照柔赶到红宛,居照怀寒暄道:“吃过啦,三奶奶?”杨春丽笑着说:“吃过了。”居照怀又说:“今年蛮冷的,我来的时候看河水都结冰了。”杨春丽有意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上洗衣服都要砸个洞呢。”居照柔看见周信文从房屋出来,开门见山道:“嫂子啊,你就回去吧,二哥也知道自己不对,要不然他也不会打电话叫我们来。”杨春丽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回去以后又要喝洪泽湖的水了。”居照柔听了她的语气很不舒服地说:“三奶奶你怎么这么说,人家都往和里劝,你是要他们分开的意思啊?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小舅妈她也是惯宝宝脾气,两个人都是有错的。”杨春丽嗤之以鼻地说:“我说的不对吗?他居照宽来的时候一个错误都不肯承认,那回去不还是要被打吗?夫妻俩过日子,是会牙齿碰到舌头,就算信文也有不对的地方,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打人那,她是个女人,经得起他这样打吗?”居照怀先向杨春丽道歉说:“对不起三奶奶,我这老妹妹性格直不会讲话。”然后又笑着说:“君子还会犯错误呢,有哪个夫妻之间不刚刚吵吵的,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呢。再说,这个离婚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啊。舌头四两轻,砸人千斤重,街坊邻居以后要怎么看那。”杨春丽听了居照怀的话,停顿了下,后说:“那你们问信文吧,她要回去就回去。”居照柔见三姐的劝说有效,赶紧对周信文说:“嫂子,你就回去吧。”居照怀接着劝她说:“对啊,马上小二子结婚,你这个做妈妈的能不去吗?就是不看我们的面子也要看儿子的面子啊。”居照怀又故意笑出声音的说:“我听说你家这个儿媳妇大高个子,说话特别有意思。”居照柔接着三姐的话说:“二哥说是植坝苏荡村的。”周信文的眼神犹疑了一下,居照怀见她面露纠结,趁热打铁地说:“好了,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我们跟你一起走。”周信文故作不悦地说:“我不去!”居照柔生起气来,没耐心地说:“随你吧,你要回去就回去,不回去我们也要回去了!”周信文听了她这话,立马回她说:“你们先回去,我明天回去。”姐妹俩终于舒了一口气,居照怀笑着说:“那行,你回去叫居竟松多买呢个喜糖啊。”周信文先:“嗯呢”应了一声,然后解释说:“我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居照怀不管她是什么原因,只要能劝回去就是好,居照柔也高兴地说:“那我们就等着喝居竟松的喜酒了。”

晚上,电影散场后,陶善继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两人站在门口,居子月和他道别说:“好了,我到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陶善继依依不舍地:“嗯呢。”一声,等居子月转身时,他立马说:“你能给我一张你的照片吗,我想留个纪念。”这句话他想了一场电影的时间,这会儿终于说了出来。居子月觉得一张照片而已,大方地同意道:“行啊。”她洒脱的回答令陶善继暗自激动,但嘴角却掩饰不住那份开心,他觉得这是她接受自己的态度,于是认真地说:“子月,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让我知道。”居子月又大方地表示同意说:“好的。”她也能感受到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喜欢,但还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她又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谢谢你今天请我看电影。”居子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后一句话的客气,这种客气完全不像她以往的风格。陶善继还不肯走,笑着说:“嗯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那我回去了。”

周媛笑嘻嘻的问:“回来啦,看的什么电影?”居子月赶紧倒了盆热水,把手放进脸盆里,一边回答说:“挺好看的,林青霞演的《六指琴魔》。冷死我了,看的冻手冻脚的。”周媛轻声八卦的说:“陶善继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啊?”居子月说:“我知道,但他又没有开口跟我说过。他不开口,我是不会主动提的。”居子月说完,又露出享受的表情说:“好舒服啊,我的猪蹄子快熟了。”周媛又不停地问:“一看他就是那种老实人,那他要是一直不开口呢?那你对他到底看不看的中啊?”居子月又挤了挤毛巾擦脸,说:“哎呀,我也不知道,他太腼腆了,喜欢嘛好像还谈不上,但是我也不反感他。”周媛笑着说:“哦,原来你喜欢主动一点的。”居子月承认道:“嗯,我不喜欢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她又好奇地问:“我听说五舅和五舅妈以前是不是私奔的啊?”周媛说:“嗯呢,之前人家父母不同意,觉得我五爷太穷了嘛,他们俩那时候真相爱,居然敢私奔,后来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回来了,不过现在又去上海了。”周媛说着说着眼皮快耷拉下来了,居子月还精神抖擞地说:“我就喜欢像五舅五舅妈他们勇敢地去爱的那种。”她又看了一眼周媛说:“睡啦?”

躺在床上的她开始怀恋起在植坝的日子,那里的小伙伴们呼啦一大群,虽然都是小镇,红宛却更宁静的多,这里也没有她喜欢的迪吧。还有住的习惯了的船,那艘曾经令她一回家就感到痛苦的船,现在她是多么的想念它。而周信文躺在床上也失眠的睡不着,线迹针痕的怨恨,密密麻麻。可她既担心儿子的婚事没有人张罗,也担心如何去面对那打的稀碎的生活。周信文想过永远不再回去,可红宛的房子也卖了,她突然像一只找不到巢的鸟,不知道自己要住哪?又从哪里重新开始?再一想到那句“不光彩”的话,她的心里开始犹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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