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居希平找了一家小饭店里上班,空余时间和妹妹们一起逛街。三个人穿过马路后,居希平问:“小沈现在哪里上班。”居晓月回答说:“新区的一个厂里,还是做他的机修工。”居希平笑着说:“那不是挺好的嘛,小沈这个人稳重是挺稳重的,不乱花一分钱。”居晓月讽刺道:“嗯,他是天天等雨冲马桶呢!结婚到现在,在我身上也是不花一分钱。”她避让了一下行人,继续说:“上次要不是你们劝我,我是铁定要跟他离的。”她知道自己的婚姻没有爱情,没有一点色彩,也知道那些情人们不过只是在围墙外透口气,透的舒服了又会回去,她亦是如此,透了气又会回去。居子月仍劝道:“小沈现在挺怕你的,说明他还是在乎你的。我觉得那个冯业刚一点也不靠谱,长的肥头大耳的,脾气也暴躁,要是你跟他在一起哪天吵架了,压都能把你压死。”说完,姐妹仨笑了起来,居晓月想过这个问题,冯业刚虽然离婚了,虽然可以娶自己,但真要跟他过日子,她一点都没有把握。
居子月看着大姐穿着黑色的踩脚裤,笑着说:“你这条裤子都多少年了,还保存着呢。”居希平回答说:“安,又没坏咯,之前这条裤子有点长了,我上梯子的时候还被跘了一跤,后来我把裤脚剪短了一点,再裰个边,就行了。”
三人从一家店里出来,居子月气呼呼地说:“那件衣服还要二百块钱呢,料子又不是正宗的全棉的。”居晓月不同意见地说:“人家卖的不是料子,人家卖的是款式,再说了,你刚才还的也太狠了,直接对半砍。”居希平则说:“你们没在服装厂待过,其实那件衣服没有那么贵,她能赚个一半还带拐弯的。”居子月不时回头看了两眼,说:“咦,怎么没有出来叫住我呢。”居晓月笑道:“你这招又不是回回都管用。”居希平知道二妹看上那件裙子了,但说:“你现在回头,就变成她拿乔了。”说着,三人又走进一家女装店,居晓月看着二姐试穿了旗袍,自己也心痒痒地要试一下,可当她穿出来的时候,居子月调侃道:“你赶紧脱掉吧,嘞的跟个田鸡似的。”居晓月拼命吸了吸肚子,有些不自信地说:“我是要减肥了,这还得了啊,不仅肚子大胃子也凸,唉,都是以前吃饭太快,养成习惯了好像,难怪我一直瘦不下去。”居子月又拿出一件衣服给她们看,居晓月摇了摇头,说:“不好看,死板板的样子。”她又拿出一件花红柳绿的衬衫,居希平别了别嘴,说:“穿起来跟只鹦鹉似的。”三人笑了起来,居希平拨出一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上面几笔黑色的水墨线条,清淡雅致又飘逸,她对二妹说:“你要不要试试这件。”居子月有点心动,一边拿进试衣间,一边说:“会不会太长了。”居希平回答说:“长了可以改一下的。”居子月一边挑着衣服一边给她们看着,居希平摇摇头说:“那个不行,黄不尽的皮肤穿那个颜色不抬皮肤。”
居子月买了那件雪纺连衣裙,三人又逛了几家童装店,居希平一边仔细地检查衣服的针脚一边说:“走线还行,大一点没关系,不能买小了。”居晓月也给女儿看着合适的衣服,一边问大姐:“你现在那家饭店上班多少钱一个月啊?”居希平回答说:“刚开始八百,现在他给我一千块钱一个月。”居希平把绿色的外套和黄色的裤子检查好后放进了袋子里,她继续说:“但是他现在生意不怎么好,我也不好意思说他,他那个菜烧的真的是太甜了。”居子月笑着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苏帮菜就是甜的,我刚来苏州的时候吃都吃不惯。”居子月看着姐姐妹妹都给孩子挑选衣服,自己有些失落地说:“柳明珅连电话都不肯接,我想听听孩子的声音都不行。”居希平付了钱,也听进了妹妹的话,她对居子月说:“回头我帮你跟他说说。”居晓月一边翻看着衣服,一边说:“你到底是生的儿子,要是生的女儿的话,我看他巴不得你把孩子带走呢。”居子月心里很矛盾,但她又轻声地说:“我不可能把孩子带身边的!”居希平听着她俩的话,心一阵内疚,她思忖着:“沈祥瑶有她奶奶带,柳明珅对儿子很上心,而万延美根本不会照顾女儿,不知道霏儿过的怎么样了?”
姐妹仨走出店外后,居晓月笑着问大姐:“老曾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居希平淡笑着说:“他对我还蛮好的。怎么讲呢,你说多喜欢吧也谈不上,我就是觉得他人挺善良的,而且很有责任心。我先去邮局寄衣服,然后回饭店了,就不跟你们逛了。”居晓月说:“哦,好的,那你路上慢点。”小妹说完,居子月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更开心了,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她提议说:“哎呦,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姐妹俩一拍即合,拎着购物袋子开心地往前走着,她们走的自信昂扬。居晓月斜背着包,包带上的调节环把她衬衫上,胸口位置处的纽扣给摩擦掉了,浑然不知的居晓月依然笑着和二姐讲述冯业刚这个人,说:“宝马长的肥头大耳的,看着很彪悍,对我是没的话说。我那天给他打了电话,他立马冲了过来。而且他还答应我说以后会在苏州给我买一套房子呢。”居子月羡慕又调侃地说:“难怪你给他取名叫大宝马呢,你虽然叫他宝马,可他连一辆汽车都没有哎。”居晓月想了一下说:“反正他骗不了我什么,我也想过的,如果他不给我买房子,我就骗他一点是一点。本来我想谝他说我要在老家盖房子的,可他都那么说了,我就没提,而且盖房子不是一个钱两个钱的事情,我还有点不敢提那么多呢。”居晓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耳朵都有些红了,她不是因为骗钱感到羞愧,而是觉得自己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不敢一口吃个大胖子。她一边说一边瞟着周围的人,突然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的胸口看,意识到的她立马低下头一看,居晓月尴尬地笑出了声,并喊着:“子月啊,你快看,我的内衣都差点露出来了。”她赶紧把纽扣扣上,居子月调侃地说:“叫你天天出去吃香的喝辣的,衣服都崩了。”居晓月拉了拉包的袋子,联想后说:“肯定是走路的时候被磨蹭掉的。”
曾德成是个离异的退伍军人,带着老母亲和一个12岁的女儿一起生活。四十四岁的曾德成,拥有女人一样细腻白皙的皮肤,眼神里却透着一种凶狠,没接触过的人会被他这个外表吓到。之前在南京学过配菜还考了个二级证书的居希平,从后厨到招呼客人,样样都上手的很快。小门店里只摆的下四桌客人,两个人张罗的倒有点夫妻老婆店的感觉。随着了解,居希平发现这个男人凶悍的外表下,内心细腻而善良,而他对居希平的简朴踏实也产生了好感。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不仅喜欢上了这座城市,也慢慢地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近,但现实生活不是童话,不是非黑即白。她的内心里仍然充满着矛盾,矛盾着是否要结束过去,然后接受着一段新的感情?
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八点半了,店里的最后一桌客人也吃好离开了。曾德成拿起扫帚,温和的语气对她说:“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好了。”居希平收拾着桌子后说:“哦,一会儿我把碗洗了再走。”曾德成对她的关照表现的是很明显的,他温和的性格始终不会让人感到压力,今天的居希平确实想早点回家,她对曾德成解释道:“那地你再拖一下,我等会要给我女儿打个电话,问问她衣服收到了没有。”曾德成扫着地,一边对她说:“非挨个,你去吧,路上当心点。”
此时的万霏儿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把卓依婷的磁带放进复读机里,六年级的她就爱听着八九十年代的歌曲,她还一边拆开笔友寄来的信。而万延美则坐在电视机前,把S.H.E的专辑碟片放进VCD里,一墙之隔的父女俩沉浸在各自喜好的音乐里。这时,隔壁邻居送来一个包裹,万延美拿到后递给了女儿,说:“你妈给你寄的。”万霏儿开心地说:“哦!”她关上房门,开心地拆开自己的新衣服,但发现不对后,又检查了一下袋子,一边说:“咦,我妈不是说还有一条裤子吗?”万霏儿又打开门,对万延美说:“爸,你把手机给我。”万延美一个不乐意地说:“你要手机干嘛?”万霏儿笑着说:“我打电话告诉我妈衣服收到了。”万延美只好将手机给她,万霏儿打开翻盖,想着还是编辑一条短信过去吧,她按着短信的栏目进去,好奇心让她先点开了收件箱,接下来的两条信息内容让她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反复确认了一遍发件人的姓名——居子月。看着短信的内容,诧异,愤怒和难过瞬间占据了她的心里,那一刻,她觉得二姨是个破坏者,就是她勾引的爸爸,然后导致爸妈间的不断争吵和动手。没想到,当年没有证据的居希平,就真的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万延美一个人的意愿。只是,万霏儿并没有立即拨通电话告诉妈妈,而是合上了手机,正当她要开门的时候,万延美催促地问:“手机用好了吗?”万霏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说:“嗯,用好了。”她打开门,把手机还给了爸爸。
此时,座机的铃声响起,接到电话原来是居希平打来的,他关心地问:“你吃过饭了吗?”居希平回答说:“吃过了。”然后又反问:“你跟霏儿晚上吃的什么?”万延美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我们俩随便吃点呗。”居希平还像以前一样认真地说:“孩子长身体呢,要烧点好的,你别舍不得买菜,吃的上面不能马虎的,还有那个衣服你要给霏儿洗一下,服装厂里出来的衣服都要先洗一下的……”万延美立马拦住她的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居希平想了一下说:“我到下个月看吧,有可能下个月回来。”
一个月后,回到南通的居希平,走到岸前的小屋,突然感到一种陌生,即使在白天,从外面去看,这个潮湿的房子是显得那么的阴暗。冷却的炉子边没有一个模具,水泥地上有一台等待修理的发电机,隔壁灌电瓶的邻居也已经搬离了这里。
万延美正在烧饭,好像特意等待她的回来,他笑着看着居希平说:“到啦。”居希平一边放下行李包,一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万延美问:“吃过了吗?”居希平一脸晕车相地说:“没呢,有没有粥?”万延美回答道:“早上还剩呢个。”居希平看着涮汤了的粥,又没了吃的欲望,她说:“我不怎么饿,有点晕车,我先去房间眯一会儿。”走进房间,更加感到有一种灰败的氛围笼着周围,帐子上累了一层的灰,每一面的帐纱上都残留着蚊虫子的尸体,这一幕让她看的气愤又揪心。再看着书桌上女儿的作业,墙板上贴着的明星海报和一个“星星表现报”,那是女儿三年级的时候为一家三口制作的,谁的表现好就给谁画个五角星。布料的衣橱也坏的敞开了拉链,她翻了翻被洗滋掉的衣服,居希平心里踌躇了,但矛盾让她还是生气地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衣服要拿自来水洗,长江里的水根本不能拿来洗衣服,洗洗衣服就滋掉了。还有你这个席子经常晒了吗?那个花露水是喷不死跳蚤的。”万延美盛着菜假装没听见地端上桌,然后回了句:“我用了一种新的药水,是纯植物的药水,还就治它呢,你看霏儿现在腿上好多了吧。”说完也走进了房间,他等不及地一把抱住居希平,想和她缠绵一番,居希平却丝毫感受不到小别胜新婚的快乐,再看着丈夫依旧安逸地活在当下的状态,她无法理解与接受,加上旧日的账她根本不想让它翻过去,于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自己已经可以彻底离开了。
二
老曾有三个爱好——烟、酒、彩票。
20平米的一室一厅一卫,曾妮和奶奶睡在阁楼上,曾德成卧室的墙上贴着一张中奖彩票的号码图,已经填满了三分之二的版图了,却一直还没有实现百万富翁的梦想。
晚上,居希平带着曾德成的母亲去浴室洗澡,她还给懒散的小妮制定了学习时间表,教一些家务给她做。而新来的这个女人却让小妮有些反感,还让自己做这个做那个,曾妮觉得居希平就是故事里恶毒的后妈。
白天,两人在店里忙活,中午的时候,居希平拎着饭盒回家,沿路一排的商店,卖佛香的、开锁的、修鞋铺、文具书包店、花店、药店、修理自行车......居希平经过五家店后便转进小区里,小区里的梧桐树已经长到和楼一样高,这是老式的小区,一共有三层,每一层住着五户人家。一楼住着一对年迈的夫妻,没有子女,他们看见谁都不说话,居希平对他们招呼式笑笑,然后提着打包的饭菜上楼。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弯走到三楼楼梯上的时候膝盖一打软,差点跪了下来。煤气已经蔓延到了屋外,她意识到后马上站起来捂着嘴先把窗户打开,接着开了钥匙进家门后又赶紧关掉煤气,见楼下屋里没人,她又爬上楼阁,此时的曾妮眼睛一直往上翻白,手指抠着墙面,而老太太闭着眼睛奄奄一息,犹豫的瞬间她先把曾妮背下了楼,老太太在送去医院的途中气绝身亡。
此时的居晓月还没走到冯业刚的家门口时,就听见冯业刚的女邻居阴阳怪气地对她说:“你还住在这里干嘛啊,马上他前妻回来住哪呢?”居晓月停下了脚步,又退了两步回头反问:“她前妻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邻居女人对她翻了个白脸,低着头继续洗衣服。而冯业刚的姐姐住在他房子的一楼,看到居晓月来往很不顺眼,每次都对她冷嘲热讽,冯大姐故意和刚才的女邻居用苏州话说:“都像欸种女宁,腿一张就赚到票子了,那我们所有女宁都不要出去工作了。”说完,两个人笑了起来,虫蜇似的嘲讽令她忍不住拨通了冯业刚的电话,她站在门口说:“冯业刚,我刚进门就被你姐姐赶出来了。”一听到居晓月受了委屈,冯业刚就像点燃的炸药包,说:“啊,什么?你就在那里不动,我马上回来。”居晓月索性来个一石二鸟,又补充说:“还有一个女的,她说你前妻要回来的。”冯业刚解释说:“她不会的,放她妈了个屁嘞,妈的,谁啊!”挂掉电话后,冯业刚火速赶回家里。
姐姐看到冯业刚一脸的怒气回来,吓得先给自己打了个软底,说:“我今天什么都没有说。”然后眼神往隔壁看了看,冯业刚边走到隔壁边骂着:“哪个说的给我出来,他妈的,你是闲事管太多了,我的女人你也敢管。”女邻居刚要晾着衣服,冯业刚上去就是四个大耳巴子。“咣咣咣咣”响的河对岸的人都伸头望着,一旁的姐姐看着半个闷屁都不敢放。居晓月听到如此震石裂云的响声,也怔了一秒,但她尽量表现得极度委屈,心里头已然在笑。冯业刚又看着居晓月说:“晓月你给我骂,要是骂不过瘾就上门给我打。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居晓月哭着腔故意对冯业刚说:“我马上回去了,我再也不来了,人家说的对,我又不是你老婆。”这局她赢了,如同赢得一场宫斗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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