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对于一个没有防备甚至不认为对方是敌人的人，溃败太容易了——那只在一瞬间。

老李望向门口，他在等；他一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没用；而他并没有失望，顾来了。

见到另有个很为潦草的男人，顾有些不明所以；可他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他就明白了：那都是些毫无营养，只慵懒地在互相抚摩肚皮一般的没有生气的对话。他看向老李，尽管他坐到了那个男人身边，聊得正欢快的秦也没有丝毫在意，似乎真地对顾的到来没有知觉……

老李调好酒，然后向杯底压了什么东西。应该是字条。顾瞥了眼会心点头嘻笑的秦，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

她没来吗？

她？谁？顾不得其解，可老李早已掉过身去，不再表示什么。是她吗？他心中的那道明光……可是他也只是方才认识她的，老李为什么会知道呢？好像什么都瞒不住他……

尽管顾试图引起秦的注意，无论是大声咳嗽，抑或直接加入对话，于一旁的二人只是不理，仿佛他成了空气……顾无奈了。

至于秦是否真的没注意到顾呢？肖是注意到了，他是故意的；但秦呢？秦也是故意的么？他并不是。他只是第一次见到原来有这么轻松的生活方式，原来可以毫无作为而志得意满地来酒屋喝酒聊天，他被吸引住了。这是他的本能，为我们不能去责怪的。可是，我们有义务让他意识到，这种对自己应付了事的怠工是不健全的、病态的，尽管初见之下，大为愉快，像顾这样不令人喜欢的人是打扰不到我们的了；但那些救济，救助，难道会源源不断地供养你吗？小心一点罢。你不起身去钉牢屋子，那屋子可松动了，随时要塌了——那时，就是无可挽救的彻底的毁灭。

顾走了。肖也走了。而秦仍在回味那种轻飘飘的舒适，在微笑。夕阳的光斜透进屋内，也慵懒，也沉醉；可我们分明知道，那是一天热烈的照耀之后的自然的满足，并且是为了星与月做准备的……

啊，如果能够懈怠一生那固然也很好，毕竟没道理硬逼我们去吃苦……可是，灾难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已经盯上你了，正对你比划着刀锋呢——

而秦和老李的灾难，终于，也悄然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