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缓地转过身，弗雷注意到周遭的人明显变了脸色。
“你，你，你……”他一个一个地用手指点着人。
被点到的人，立马冲出两道亮晶晶的泪水。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像是被拧折了脊椎的兔子。
“大人，我选了男女各十人……”长老引着那群人走到台阶正下方，重新跪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把仪祭短刀：“马上将他们献祭给您，望您平息忿怒！”
活祭！？
弗雷惊愕地看着这群被选中的人，他们仿佛是被驯化的羔羊。
明明连根上绑的绳子都没有，他们竟然还跟着长者一路走到台阶下，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默然地接受了将死的命运。
想到为了自己，命丧「灯塔」的那几个镇民，弗雷的胃里一阵翻搅。
“住手！”
长老立刻停住手上的动作，诚惶诚恐地伏地。
“抱歉！非常抱歉！”长老不顾一把年纪，用力地再三顿首。“大人要是想亲自动手，老朽这就退下！”
（这世界，价值观都被扭曲成什么样了……）
弗雷暗暗吐槽着，扬起手，挥了一挥。
“把他们放了。”
“是——什么？”长老抬起头来，额头已经被石子戳了个小血窟窿。
这点疼痛遮不住他眼睛里的诧异。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镇民也都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弗雷。
甚至连蕾娜也有些动摇。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很失礼，马上恢复原状。
“现在百废待兴，人力才是最宝贵的。”弗雷说道，“这镇子已经归我管辖了，有没有错？”
“是……镇子已经是您的所有物了。您才是这个镇子的主宰！”
“那我现在下令：所有人的生命都归属于我，因此禁止人祭活祭。马上通知所有人！”
镇民们的嘴巴不约而同、呆滞地张开，被这一道律令震撼。
得以活命的喜悦挤占了泪腺，将存储在其中的泪水推了出来。
“没听清吗？”
“是、是！”
“你们也别在这里候命了。去把街道上遇害的尸体收拾掉，免得滋生疾病。”弗雷进一步下了指令。
“大恩大德”“至善真神”……
就在镇民们叩首谢恩，四散离开时，几句细碎的感念，飞进弗雷的耳朵里。
“您，比我想象得还要——”
蕾娜的嘴唇动了动，很快又闭紧起来，不想让下半句话露出来。
可惜稍微迟了一些。
“善良。”
“我该多谢你的夸奖吗？”
“不，只是一些僭越的真心话。”蕾娜摇了摇头，金发也随之摇晃。“您刚刚说想要离开这里？”
“我想去王城。”弗雷点头道。
“我劝您，还是在这里稍作停留一段时间吧。”蕾娜说，“「灯塔」并不会带来永昼。运作过度时，它会自动关停一段时间，届时黑夜会重临世间——「迷雾」也是。”
“我会考虑的。”弗雷还想咨询一下泽琳的意见，所以暂且撂下话题。转而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小镇已经从死亡中解放了出来……”蕾娜捋了一下额前的金发。“我也该离开了。”
“因为我是「尊主之剑」？”
“请不要误会。和您做战时搭子很是愉快。”蕾娜解释道。“我原本就在四处游历，只是恰好路过这个镇子就伸出援手。危机结束，也没有停下的理由。”
“如果没有特定的目标……不如留下来搭把手？”弗雷敏锐地劝诱道，“你不也说了，和我合作得很愉快。”
“我们信仰不同，恐怕不会相处得太过融洽。”蕾娜强调道，“我侍奉的，乃是月神之女「奥秘」。”
“信仰不是问题。”弗雷直击要害，“不如说，我需要你来规劝我，如何行事才符合世人的价值观。”
“您确定吗？”蕾娜还有些犹豫。
这时，弗雷瞥见了她空荡荡的剑鞘。
她的佩剑折断在昨夜的历战之中了。
“我现在已经接管这个小镇了。”弗雷指着她的剑鞘说，“至少，也得让我把你这把剑赔上吧？没有武器就独自行走，很危险的。”
“……多谢您的好意。”蕾娜用大拇指摸了摸剑鞘的口子。“那我就，稍作停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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