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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光最后一个学期的尾声令人充满期待,每个人都希望不留遗憾地划上完美的句号。在着手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的同时,同学之间都忙着相互告白或告别,翰娜拿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那次事故的全额赔偿金。她第一时间问父母,自己能否自主支配这笔钱,毕竟是属于她个人的经历,父母也没太多过问,只是谁也没料到,翰娜把这笔钱的整数部分捐给了丹妮和安琪的家人,自己仅留下零头。

消息传开,除了墨凯,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在说她蠢,由于逝者和幸存者的赔偿金存在一定差额,翰娜的捐赠则显得微不足道,却打动了好友的母亲,丹妮的母亲反复推辞终满脸是泪地接受了,她连连向翰娜道歉,除此之外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廖安琪在精神病院几近几出,病情时好时坏,住院期间由看护时刻盯紧,以防她再有自杀的举动。相比之下,翰娜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顺利完成学业,接下来就能着手开始找工作,当然没忘专升本以后还得继续考公的漫漫路程,她才22岁,未来还有很长远的人生等着她去逐一体验。

一个月后,一次小小的意外车祸却撞碎了翰娜在高榛市唾手可得的在博物馆工作的机会,也让她在病床上煎熬了两个月。那天她刚刚结束面试,过人行横道时被一辆面包车来了个鬼探头,虽然对方刹车及时,但仍造成脚踝部位骨折,彻底完全康复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

病床上的翰娜一边委屈地哭,一边痛恨上天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接到消息的母亲正在赶来的路途上,凯确认好了时间计划去机场接阿姨。

“他们几个人啊?我们开车去接一趟吧。”墨卫民最近心情很不错,一来是儿子已经顺利毕业,二是即将批复的城建工程其中一部分已在他的职责范围内协调展开,所有的辛劳都和儿子的毕业季一样,值得!

父亲对翰娜的母亲表现得格外彬彬有礼,从安排下榻的酒店到医院探视无不井井有条,凯觉得颇为意外,也尽力配合,父亲隔三差五陪同去医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欣喜,一到病床前,两个年轻人管自己聊天,凯的父亲则建议翰娜的母亲到附近走走。

“给年轻人一点相处的空间嘛。”墨卫民平静地说道。

病房里,墨凯和翰娜满脸疑惑,转而年轻的脸庞又被喜悦占领,固执的父亲是不是不再反对他们交往了。

或许是心情大好,营养补充也富足,翰娜康复得很快,临出院时已经胖了一大圈。墨卫民经常独自来探视,并解释说凯最近要忙着年底考研的事,不能经常来看她了。

翰娜满心欢喜地表示感谢:“没关系的叔叔,他已经跟我说过了,而且我都能走了,这些日子一直麻烦您,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好孩子快坐下,别站起来,还没好透呢。”一番嘘寒问暖过后,他借着看看气色,观察了小姑娘的神情,眼见等候多日的契机已至,随即话锋一转,略显迟疑道,“最近还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知道你们也相处了三年,不过我也不清楚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其实吧……我发现我们家小凯好像已经又有女朋友了。当然,可能这段时间因为你受伤了,所以他才一直没敢直接向你坦白,怕你有情绪,万一你恢复得不好,他也过意不去。要说起来,你们俩相处的时间确实不短,但你可能不太了解他的另一面,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结果哪头都放不下……”

好半天,翰娜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迟疑地回应:“叔叔,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

他早有所料,手机点开相册递过去:“你别怪叔叔多事,但这是他们前段时间一起约会时候拍的,当时你阿姨也在,还有筱桃……”

一提到筱桃,翰娜立刻想起她曾发过一篇好友圈,自拍的背后就站着他们俩,当时醋意一闪而过,但很快没再当回事,那是什么时候,肯定在去年,原来他们早就开始接触并交往了,那凯为什么还要陪自己去民宿过除夕呢?她忽然感到自己是不是稀里糊涂地被骗了,到底谁才是真实的,心慌焦急的眼泪滴落,叔叔连忙劝慰。

“别哭,别伤心啊,姑娘,哎呀,本来我也不想告诉你的,大不了让小凯自己跟你说,但是叔叔又见不得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被蒙在鼓里。他这个人优柔寡断,你看你,对他那么好,谁知道他会不会一直拖着你,你在市里又没个亲戚照应,以后要是受欺负了,你爸妈还要从大老远赶过来,这谁能放心啊。别哭啦,你刚好一点,哭了会影响伤处愈合的。”他递上纸巾,和声细语,“现在毕业了吧,你有什么打算啊?你看,你聪明漂亮,身体也健康了,现在市场环境还可以,以后工作应该不难找,男朋友更不难找,如果你要留在市里,今后遇上什么困难就跟叔叔说,叔叔一定尽力帮忙。对了,我听说你的事情了,你很善良啊,自己都是受害者,还要给同学捐款,这个精神难能可贵啊!是我们家小凯辜负了你,他没这个福气。现在你们都毕业了,可能你没发现,我作为父亲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小凯现在考研复习心思也越来越重,他这个女朋友好像是考研班上的同学,可能觉得一起学习志同道合,毕竟他们都有共同的目标嘛,未来都想企及那个高度,需要互相打个气,感觉会轻松一点,学习压力就没那么大。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我和他妈妈都猜不透,所以呢,你也别想太多。当然,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小凯,叔叔替你劝劝他,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不用了,叔叔。我尊重他的选择。”翰娜下意识紧紧攥着病床上的被子,她也觉得自己一向善良,但现在看来,她是善良得直冒傻气。

一个刚出校园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哪里识得职场老手的段位,这些话毕竟是出自男朋友的父亲之口,怪不得他们年后从民宿回来,他们家对她格外冷淡,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已经被嫌碍事了——毫无心眼的翰娜被墨卫民的几句话轻松拿捏。

把眼泪使劲憋回去,翰娜强作镇定:“墨叔叔,那我出院以后,就不特意去您家上门道谢了,明天,我们就直接回去了。这些天一直麻烦您,谢谢叔叔!”

“客气了,你是个真懂事的好孩子。”他笑逐颜开,心想“叔叔也要谢谢你啊”。

出了院,她只想赶紧逃走,这个地方一如母亲所说“再也不来了”,反复催促母亲订好次日机票尽快回家。

坐在机舱里等待起飞时,翰娜精神恍惚,原来筱桃早就在暗示自己了,是自己反应迟钝,她根本不敢想象与凯当面分别的场景,自己将难过成什么样,是哭闹还是祈求,或许只有以这种不见面方式,才能替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尊严。她准备关掉手机,那个置顶的消息正顶着个数字强迫她检视。

“什么时候出院呀?我来接你。”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质问他,甚至想骂人,最后只是抿了抿嘴唇,全都化为简短而礼貌的道别:“我走了,你多保重。祝福你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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