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儿，明蓝色天光渐次浮升，透过白底同色的菩提花棉布窗帘，落在病床上。
斳景天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怔怔望着病床畔雕塑般坐了整夜的人。眉目如画，清绝无双，如果没有眉角那小小的箭镞形旧伤，就跟他的长孙，一模一样。
“得是累成了什么样儿，这孩子竟就这么，直挺挺坐着睡过去了。”斳景天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一眼一眼，贪婪地看着这个得老天垂怜，失而复得的嫡长孙。
一室静谧，却透着说不出的温馨。
斳景天梦游般满足地喟叹，“十四年哪……”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毫不留情将斳景天单方面的岁月静好给打破。
“爷爷，您还好吧……”女孩子又软又讨喜的声音隔门传来。有些陌生，斳景天皱眉。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您醒了吗？”又是一声，是斳凌霄。
“爷爷，我们，能，能进来吗？”是向来安守本分的小孙女斳凌香。
斳景天赶紧看向斳令霆，这孩子守了一整夜，好不容易阖会儿眼。
在敲门声未起之前，斳令霆就听见了嘈嘈杂杂的那一群人，只是垂眸不想搭理罢了。
见斳令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斳景天以为还没醒。顿时眉头皱得能当笔山了。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这么一大群人，有心不理吧，就这闹腾劲儿，能吵到整个医院都不得安宁。这一大清早的，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斳景天很是为难地，又一次看向斳令霆。
“你能说了算？”斳令霆皮子都没抬，却嗤笑了一声。
斳景天老脸一红，直戳肺管子哪！还真是，每一回病，他都说了不让打扰。但事实上，这些人打着孝顺的旗号，要么拉足架势在走廊上整天整夜的杠，要么就一次又一次送吃的喝的用的……反正就是，不想让他消停。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不就是怕他临死之前突然起意，另留遗言、遗书或其他后手安排，让斳氏富比王侯的财富花落别家吗？
可知道归知道，恼恨归恼恨。他私心里却是有点喜欢，甚至享受这种儿孙们费尽心思讨好他，花样百出奉承他，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的天伦之乐。
“唉，也许，人老了，就都特别害怕孤单吧，也会特别喜欢儿孙们热热闹闹围在跟前。”斳景天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自嘲地笑笑。
挪开眼神，不再看斳令霆。
“进。”斳景天心累地吐了一个字，声音低低的。
门外守着的阿祥急得鼻尖冒汗。这到底是一群什么虎狼儿孙啊，他嘴皮子都磨薄了，强调了几千遍老爷子不让打扰。可他们一听里头还有位客人，简直就疯了，一股脑地涌去敲门。幸好玄晏医坊门板质量挺好，不然的话，立时三刻能给敲烂了。
好不容易听见斳景天那轻轻薄薄的一个“进”字，阿祥如蒙大赦，忙不迭应声，格外响亮， “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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