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心中仍有余悸,回想起刚才的情景,禁不住问道:“文老,方才为何不提醒我一声?”
文在兴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道:“殿下在未入御花园时,我已对您有所提点。如今,小老儿再问您一次,这御花园还是您家的么?”
李盛脸色顿时一沉,不再言语,步伐也慢了下来,渐渐落在了文在兴的身后。
“殿下,小老儿虽不及你们年轻人英俊洒脱,但有一句话还请您铭记。算作今日您以晚辈之礼待我的回报。真正看不起你的人,是不会批评你的,甚至不会多言一句。他只会冷眼旁观,看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您要克服的是虚荣心和炫耀欲,切忌在正事上妄自出风头。”
“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李盛与文在兴同时驻足。
“还记得当年您掌控军部大权时,陛下对您说过的话吗?”
李盛抬起头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太子多疾,汝当勉之。”
一个病,一个傻,大齐的未来,唯有我李盛!
“多谢文老教诲,本王定当铭记于心。”
文在兴呵呵一笑,原本微微驼着的背竟然挺直了不少。
而一旁的李盛,身姿虽本来挺拔,此刻却微微弯下了腰。
进园时,李盛意气风发地走在前面,文在兴低调从容地跟在后面,而现在却是文在前,武在后。
两人之间的距离虽不大,结果却截然不同。
这一次,终归是年轻人败了。
御花园的池塘边,微风轻拂,水波荡漾。
三皇子李惠的神情悄然发生变化,眼神逐渐变得澄澈明亮。
他那曾经痴傻的面庞,如今竟流露出一丝冷静与沉稳。
李文德将鱼竿轻轻甩起,却发现并没有鱼上钩,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将鱼竿递给李惠,“你来试试。”
“是。”李惠声音低沉而有力,清晰得让人耳目一新,完全没有了先前那种含糊不清的感觉。
他接过鱼竿,双手灵巧地将蚯蚓挂上鱼钩,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鱼钩甩入池塘,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李文德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李惠,伸了个懒腰,淡淡道,“你对你二哥怎么看?”
李惠微微一笑,目光仍旧盯着水面,“二哥雄壮如狮,威武不凡,军中的将士对他敬佩有加。”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讥讽,“不过,二哥自大鲁莽,缺少耐心,遇事常常急躁,未必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断。”
李文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文在兴呢?”
“文在兴老而弥坚,狡猾如狐。他深谙权术,行事谨慎,谁都不敢小觑。他的心思深沉,父皇百年之后,他肯定还是活得好好的。”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李文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中露出一丝赞许,“阿惠,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这一次你去北边遇险失踪,害我伤心了好一阵,想不到突然回来后,你就恢复如常,也不知是不是天上的神仙眷顾,将朕最喜爱的儿子还了回来。”李文德感叹道。
李惠急忙说道,“哪里有什么神仙眷顾,多亏父皇日夜为我在转轮山日夜诵经祈福,孩儿这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说不准还是国师帮的忙呢……”
提起国师,李文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国师!哼!”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明明就是我李家皇室的守护神,朕的儿子心智受损也不愿意救治。为此,我早已与那转轮山的少年多年不曾相见。”
李惠见状,微微皱眉,轻声说道,“父皇,国师毕竟是我朝的重臣,若因私人恩怨有所疏远,恐怕不利于国政。”
李文德长叹一声,眼神复杂地看向远方,“阿惠,你不懂。国师虽说是我朝的重臣,但他行事神秘莫测,未必真心为我李家着想。你失踪那段时间,我多次请求他施法相助,可他总是推脱,实在让人寒心。”
“惠儿,齐国到底谁说了算?”
李文德突然问道。
背对着李文德钓鱼的李惠,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一丝黑色的黏液在他眼白里打转,随后又悄无声息地回归到眼睛深处。
他放下鱼竿,转身道,“当然是父皇说了算。”
“我李家先祖当年收留他,本就是想学他的长生之术,过了三朝,他都不愿意教,那留他何用?!惠儿!”
“孩儿在。”
“按你当日回来对我说的话,放手去做吧!”
“是!既然国师大人如此在意那位少年,那孩儿就从那位少年身上下手吧!”
“嗯..可以..”
李惠低下头来,嘴角止不住抽搐,低声说了一句李文德听不到的话。
“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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