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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最底层的农民,他们为了支援国家发展工业所需要的原始资本积累,几代人节衣缩食。他们的福祸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时运和被命中的概率,完全没有任何的保障,一场事故就能把他们几代人的积攒化为乌有,轻而易举地把他们的家庭击垮。

从彭家坳出诊回来后,哥哥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的父亲:“国家有五保。但是为什么像这样的辛勤劳作,被意外击倒的人,国家为什么反而不提供帮助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实践出真知,读书人要接受贫苦百姓的再教育,体验人间疾苦。从这个角度讲,元医生带哥哥的这次出诊,给他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可能过于成功了,哥哥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一直比较低落,对于上次的出诊经历,好长时间都念念不忘。

时间是忘却忧伤的良药,哥哥的这种低落情绪,终于在家里的母黄牛生小牛的这一天痊愈。

这是母黄牛第一次产仔,元医生三弟如临大敌,提前一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他给牛圈再次清理干净,铺上了新鲜的干稻草。调了小半桶低毒的敌敌畏的农药,用喷雾器把牛圈里的蚊虫扑杀得干干净净。

为了保险起见,临盆的当天,他还把自己的大哥请了下来。没错,元医生大哥他的主业虽然是一名小有修为的风水兼算命先生,人送外号“元半仙”。同时,他还是家里最擅长为猪牛接生的“专家”。

就像人类的分娩一样,头胎总会比较艰难,小母牛从早上就开始郁郁寡欢,萎靡不振,一直处于临盆的状态。可是从上午到下午,一直直到晚上,牛圈里的马灯点起来了,小牛犊还是没有生下来。经过半天的努力,小母牛已经精疲力尽。它侧躺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

必须给它补充一些能量,让它振作起来。元医生大哥吩咐自己的三弟道:“你去找你二哥要点葡萄糖,快去。”

很快,元医生三弟去而复返,一同前来的,除了有两盒葡萄糖注射液以外,还有元医生和哥哥。

“么子样了?”元医生刚刚跨入牛圈的后院,就问道:“没问题吧,不得出事吧?”

“不晓得。”元医生大哥说着,从盒子里一次拿出全部的十支葡萄糖水。他用剪刀把玻璃瓶的尖嘴用力剪掉,掺了小半碗温水,倒进一个喝过的汽水瓶里。

他轻轻地走进牛圈里,来到牛的面前,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母牛的脖子和头部,让它放松下来。随后用左手轻轻地把母牛的嘴掰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右手的瓶酒瓶口轻轻地塞到缝隙外部,缓慢地往母牛的口里倾倒糖水。

随着糖水被吞咽进入体内,喘息逐渐平稳下来。它静静地躺在草堆上恢复着体力,准备做最后的尝试。

众人静静地围观在一旁。不行,必须得做点什么!

“钱纸和香呢?”元医生大哥问道。

“有呢,我去拿。”元医生三弟连忙答应,两分钟后,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卷纸钱,里面包卷着三根神香。

元医生大哥将神香在马灯上引燃,插在牛圈外的泥地里,接着点着纸钱,双手合掌,念念有词,祈求神灵保佑。嘴里碎碎不知道念叨的些什么,只听见“土地爷”“福德”几个字眼。

“么子样?”元医生三弟向着求完神灵回来的大哥问道,“没问题吧。”

“没问题。”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稍微放下心来。

可能是因为神灵起了作用,又过了几分钟后,在众人的期盼下,小母牛突然使劲摆了一下头,开始再次发力,用尽全身力气把腹部的肌肉往后压缩。

牛圈外的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只有悬挂着的马灯的火焰在跳动着。

“哞哞”小母牛断断续续地嘶吼声变得越来越低沉无力,肚子里的小牛就在门口,都能看到小牛黑色的蹄子了,就是不愿意出来。

“这样下去不行。”元医生大哥再次跨入牛圈。

他微蹲着身子,屏住呼吸,趁着小母牛挤压,一把抓住露出来筷子长短的小牛的蹄子。顺着母牛腹部的收缩,顺着用力,缓慢地往外拖拽。

先是牛蹄,接着小腿,接着大腿……,越往后,拖拽变得越顺畅,直到最后突然所有的阻力一下子全部消失,“噗喽”一个混杂着血水的半透明肉包从母牛的两腿间掉了出来。

“啊!出来了,出来了。”

母牛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躺在草堆上一动也不能动。

“快。”元医生大哥刚刚喊完,三弟就把剪刀递给了他。

元医生大哥才剪完脐带,还没有伸手,三弟就把一件破的旧棉布衣服递到了他的手上。他一边撕扯着没有完全从小牛身上分离的胞衣,一边快速地擦拭着小牛的眼睛和鼻口,直到小牛发出低微的一声名叫。

是只母牛!

小家伙有气无力的躺在草堆上,为了来到这个世界,它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它的母亲虚脱地躺在草堆上,也需要时间,才能恢复。

元医生大哥舒了一口气,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元医生三弟笑着奉承自己的大哥:“还好大哥有经验,不然的话,今天大牛都会死掉。”

“快去洗下手。”元医生三弟对自己的大哥说道。说着把刚才用完的旧棉衣捡了起来,他要收起来洗干净,下次还可以用得上。大人们们如释重负,他们欢快地聊着天,离开了牛圈。哥哥一人守在牛圈门口,他要等着小牛站起来,迈出第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牛圈、腥臭和煤油的味道。现在是农历八月末的晚上,夜凉如水。哥哥来的时候走得急,只穿了背心和短裤。紧张过后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冷意。他紧紧地环抱着手臂,依然无济于事,手臂两侧,长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仑伢子啊,吃月饼不?”元医生三弟再次从屋里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月饼:“工商联的月饼,吃不?”

哥哥接过月饼,解开包装纸,折下来一小半。这是县里工商联食品厂出的月饼,外皮酥脆,内里香甜。馅里不仅有五仁,还有韭菜、猪肉,吃半个就能顶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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